“怎么?王君心疼了?”
廖氏这话问的刻薄,她起身站在雨中,没有行礼,一场寒雨终是将她自己的衣裳也给打湿了。
自古帝王多无情,峣姜王并没有因对方脸上那点中年妇人为爱伤神的倔强而心软。
开口便是凉薄之语:“王后善妒,罚禁足中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得擅出!”
禁足而已,只要廖氏还在,又念着世子殿下戎祎的面子,这些不过小惩大诫,不须三五日中宫依然可以行动如常。
可怜姝姬这样的美人,瞧着血流如注的身躯和惨白无息的面庞,恐怕注定今日要香消玉殒,神仙难救。
盛怒之下峣姜王头也不回的走了,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廖后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面若寒冰。
此时的清窈更像是在风雨里颤抖的一朵小白花,如果说方才惩治完姝姬的廖后心情或许还算好,现下怕是只余雷霆。
或许自己也要挨上一顿板子?她不断猜想着。
这方廖氏瞥了她一眼,终于徐徐开口,嗓音尖锐:“本宫倒像是给你搭了个戏台~”
可不是~
连清窈自己都忍不住腹诽。
原本廖后这方戏台就是为她而建,只是谁知道半路唱戏的主儿会换成廖后自己呢。
“父母之愆,讳避敢见,视之则为无礼。琅朱公主不孝犯上,罚跪思己过三个时辰,以作天下臣妇表率。”
以不能把父母的难堪当戏看为由,罪名虽说隐晦一些,不过清窈是远嫁峣姜的,说起来廖后也算是她半个未来婆婆,在人物关系上倒是实打实一宗罪名。
说完廖后便带着自己一行贴身宫女内侍回了宫殿,有内侍官将不省人事的姝姬也扛走了。
偌大的圣和大殿前院、青砖石板路上,须臾之间,竟走了个干干净净。唯余琅朱公主虢清窈一个人,依旧需要忍受着时而大时而小的雨水,不停吹打。
除却红漆雕梁,玉砌栏杆,宫门前平地空旷,顺着墙头向外望去,依稀可辨远处山峰翠屏如障。
山头另一边云卷云舒,不明天色。
宫城与山脉之间相隔本是热闹繁华的峣姜都城,如今多少楼台瓦檐皆随她一起陷入烟雨之中。
廊边搁置着几只铜制水缸,正悄无声息的默默蓄水;
再往边上去有一棵古松,枝干沧桑老迈,松针却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得青翠欲滴......
幼时觉得罚跪也无甚大不了,无关天气,无关风雨。只是以往她可以佝偻在地,监管的杂役也不会去计较她的身份是否必须挺直背脊,现下却是不同了。
奉命看守她的宫媪其中一位用针砭刺上她被雨打歪微微匍匐的脊背......而后因为无所依从猛然倒地。
回首看向那个辞色严厉的老奴,清窈忍下气去。
对付廖后,不同于廖竑,一时的反抗换不来什么爽快,还容易误事。此番只要忍气吞声,事后世子戎祎也自会替她找自己亲母的不痛快。
从倒地的状态摇摇晃晃扶正身子重新跪好,膝盖终于从酸麻难忍变成失去知觉。
只余寒意还在不遗余力试图一寸一寸剥开她的肌肤,侵袭的她感官与意识。
为免放大自己这些不愉快的感受,清窈不得不尝试分心去瞧些什么,可惜圣和殿外一览无遗无甚风景,她只得看云是云,看雨是雨。
大约真是许久未曾这样长久的跪拜过,三个时辰她竟意外觉得有些长,周遭连雾气都是灰蒙蒙的,失了初春应有的分寸。
没有人会来告诉她时间到了,只是在意识迷离前,听见两名监罚老媪提步离去的声音,她便知道自己可以走了。
几次踉跄着尝试从地上站起,直到确定膝盖是真的不听使唤,这才想起来要先安慰安慰自己的双腿。
于是她用心揉了好久好久......
久到有些发困。
雨又下得大了,一滴滴肆意落下,地面被溅出许多水花,清窈甚至能在地面瞧见自己的倒影,同周遭诸多水花一起。
镜中花,水中月,大抵就是如此了,清窈想。
察觉到双腿开始有些知觉,她又一次尝试站起,可惜一个趔趄,又是重重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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