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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

“玉成来了,何事啊?”

书房当中的陈得才,眼见自家侄儿进门,缓缓放下手中兵书,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他自领了贩私盐的差事,日子过得愈发滋润。

说来有意思,他这个太平军的水师将军,做起大清的大湟江巡检,有模有样的。

周遭河道内往来船只,无有不称赞者。

日子比先前好过了,收入多了,船夫,渔民,自然也就拥戴他。

“禀叔父,苏堂主的货到了,是苏堂主亲自押送的,您看?”

“哦?货物你派人验收,先请苏堂主到偏厅用茶,待我更衣后,设宴为其接风。”

“诺!”

寻常走货,自然不用惊动陈得才,但好歹苏三也是一个堂主,双方还在合作阶段,他纵然如今地位水涨船高了,可并没有狗眼看人低,待人接物,皆如从前。

“哈哈哈……苏堂主,都说你的买卖兴隆,似你这等大忙人,还亲自压货,知道是你事无巨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信不过咱呢!”

双方见面,陈得才语气虽是玩笑,但话语里的意思,却是不简单。

他对苏三个人没意见,之所以夹枪带棒,皆因职责所在。

他现在是太平军水师部总将,兼大清广西大湟江巡检。

凡是杨秀清的地界水域,皆归他统帅。

权利大,责任更大。

陆上的事,没有杨秀清的命令,陈得才管不着,但若是有人从水里出了差错,那他可是躲不掉。

每次运私盐,苏三那边来得人都不少,寻常时便有二三百,此番最多,来了八百人,还是苏三亲自带队。

尽管两家现在合作,但到底是隔着一层。

若是苏三动了歪心思,陈得才没顶住,上岸直逼金田,金田乃太平军总部,一旦出了差池,仅是他陈得才一个人的脑袋,便担当得起的?

苏三在拿他们陈家的数百口老小前途,性命开玩笑。

陈得才没当场发作,已然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了。

“陈将军勿怪,三天后,张钊在苍梧做寿,请了我好几次,我是不得不来,罗大纲兄弟届时也到,我寻思乘他的船,一同到苍梧。”

苏三不解释还好,他这一解释,陈得才的脸色,立马就阴沉下来了。

广西境内,谁不知道大湟江一带是太平军的地盘?

到苍梧不止这一条水路,要去给张钊贺寿,走哪条水路不行?非得途径他们大湟江?

便是要途径,也没有苏三这个途径法的。

带着七八百精壮汉子,哪里有半点贺寿的模样?

到了大湟江地界,买卖私盐的具体事宜,一向都是太平军负责。

如此一来,苏三带来的伙计,自是要跟他去贺寿的。

大家都是在水里讨饭吃的,罗大纲,陈得才如何没听过?

但人家多活动于广东,广西边境,与苍梧近便得很。

若是真祝寿,怎可能舍近求远?

苏三完全可以在广东乘船,与罗大纲同行。

如今这般行事,摆明了有猫腻儿。

陈得才自负和对方关系不错。尤其是最近二三月。

贩私盐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手底下的二道贩子,都将其卖出了广西。

以往大家也铤而走险,但货源不稳定不说,风险太大,被官府抓了,就是死罪。

如今风险大大降低,真出了事,推托到太平军的头上就行了。

现在广西境内,没有一个官员愿意招惹太平军。

都知道他们是祸端,留得久了,必有大祸。

可关键是知道归知道,谁能收拾得了?

左右不在自己的管辖内,何苦自找麻烦?

故而只要听到太平军名号,再上交些银两,基本上十之八九,官差都会痛快放人。

这般行事,倒不是说广西境内的官吏,都怕太平军。

而是太平军名声在外,有黑锅都可以往他身上扣。

再加上私盐贩子交钱不少,大家风险降低,收入均升高了,这等美事,何乐而不为?

如此重利,五五分成,苏三还起幺蛾子,陈得才如何能不怒?

“哦?竟有此事?张钊的名号,本将军一直有所耳闻,其麾下舰军,颇有些声势,说起来我未入太平军前,久居藤县,与他也算半个邻居。

今番过寿,焉没唤我?”

陈得才心中怒极,面容神色,反而缓和了下来。

苏三闻言,笑道。

“陈将军莫怪,那张钊是个浑人,做事难免混账些,一时疏忽也是有的。

凭今时陈将军的威望地位,若能前去为他贺寿,怕不是张钊家的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哈哈哈……”

苏三的玩笑话很好笑,至少陈得才听了,笑得很开心。

只不过苏三笑着笑着,却是发现自家脖颈处多了一柄利刃。

苏三看了一眼,横刀于首的陈玉成,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转头望向陈得才,质问道。

“陈得才,汝这是何意?”

“尔等八百人欲过大湟江,竟无人事先通报,本将军身为太平军水师部总将,今怀疑尔等,勾结清庭,欲对我军不利,现就此扣押,待上报魁首定夺后,再行处罚!”

“陈得才,放你娘的狗臭屁!”

别的苏三,都能忍,唯独忍不了陈得才说他串通清庭。

他是天地会的分舵堂主,陈得才这般言语,比指着和尚骂秃子,还要恶毒百倍。

苏三情绪失控得快,平复得也快。

待回骂了陈得才一句后,其瞬间冷静,转而一指身旁穿斗笠的仆从,成竹在胸的询问道。

“陈得才,尔可知他乃何人?”

“今日除非魁首亲至,否则我水师部的牢饭,你苏三是吃定了。”

陈得才答话时,缓缓端起茶碗,声音并不大,却铿锵有力,语气平柔,却亦可知坚决之心。

“放肆,他乃上帝之子洪秀全,洪先生,便是你家魁首杨秀清在此,亦不敢似尔等这般无礼?”

苏三刚刚言罢,陈得才猛然起身,不顾茶水之热,紧紧将茶碗攥在掌中,目光紧盯苏三背后,仆从之人打扮的汉子。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洪秀全是也!”

洪秀全很是配合苏三,在陈得才的无比震惊中,其缓缓摘掉斗笠,用衣袖抹了抹脸,大概露出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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