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浮凝视着手机屏幕,眼前的信号极其微弱,导致他无法成功发送任何消息。
此刻,高浮站在太平间阴冷的走廊外,他试图通过手机联系杨光越。
他环顾四周,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感受到一种与医院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氛围。除了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外,空气中还弥漫着一种刺鼻的药剂气味。
髙浮借着电视台了解情况的由头一同前来,这里是分别于医院区域的一栋独立建筑。
这也是高浮第一次踏入太平间的区域,尽管内心有些紧张,但他发现这里并非如别人描述中那般阴森可怖。
除了昏黄的灯光带来的些许昏暗,以及空气中透出的些许阴冷,这就是一座寻常建筑。
实际上,甚至这里非常干净。墙壁与地板都被光洁冷冽的瓷砖所覆盖,日光灯的灯光在瓷砖上形成明亮的反射。整个空间显得井然有序。
略与平时不同,随着逝者数量的暴增,容量似乎已接近极限。
髙浮观察着整个太平间,被划分为几个区域,包括那些大门紧闭、专门用于存放遗体的停尸间,进行遗体解剖的解剖室,以及存放医学标本的标本室。
仅有相关工作人员的工作室,以及相邻于工作室的殡仪室目前是开放的状态。
好几组家庭都被同时安排在同一个殡仪间内的告别室内,他们在跟死者做最后的分别,李安阳的父母则是其中之一。。
高浮用手来回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臂,他本想从工作人员那里了解一下,这些尸体有没有异样。
工作人员是个20出头的小哥,裹着厚厚的绿色军大衣,看起来早已习惯这样的工作环境。
工作间里,两个小太阳静静地发出温暖的光芒。
髙浮推开门,一股暖意袭来,他试图在这冰冷的环境中寻找一点温暖。
“这里可真冷。”髙浮跟工作人员交谈着。
小哥笑笑地答道“是这样的,太平间嘛。”
“应该少有你们这个年纪的愿意干行业吧。”髙浮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工人人员聊着。
小哥一边记录着一边回答。“总得有人干吧。”
他答的时候一边乐呵呵地笑,这阳光的个性与太平间的工作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差异。
髙浮穿得黑乎乎的,个性内敛的他,比这个小哥更像殡仪馆的工作人员。
“那接下来这些遗体呢?”高浮继续询问着尸体的去向。
“一部分遗体会留在解剖室,如果家属不想查原因的,就得自己联系火葬场了。”工作人员回应到。
“挺累吧!”髙浮继续跟小哥搭着话。
“平时也没啥事,但这一晚上的工作量,已经是我之前一个月的工作量了。”
工作人员打趣地说道。“就我来这儿这么久,也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这么多活人。”
工作人员隔着窗户指了指告别室里的人群。
高浮微微地用笑回应,这听起来很像个地狱笑话。
“今天是多少具尸体?”髙浮问。
“少说六七十了。”小哥搭眼看了看桌上的表格,“火葬场的人都来了很多趟了,一趟一趟接走不少了,但是现在医院还在陆陆续续往这里送。”
工作人员一边看着记录一边抱怨。“今天怕是要加班了。”
语罢,太平间专用的电梯口,又推出来一具盖着白色尸布的遗体。
“您先待着,我去处理一下。”小哥朝髙浮知会了一声,便拿着表格离开,前去交接新到的遗体。
高浮顺势跟着小哥出了工作间,退到了相邻的殡仪室里。
他伫立在工作间的门口,遥遥地望着前方屋子里的临别。
蓦地感慨,又为死者觉得惋惜。
离髙浮最近的遗体台上,躺着的便是李安阳,他仿佛只是沉睡着,父母围坐在遗体旁,泪水无声地滑落,此刻没有指责和言语。
脸上是具象化的痛苦和不舍。
这甚至可能就是最后的告别,告别完遗体将被送往进行尸检,那一刻,他们将不得不面对失去儿子的残酷现实。
下一次再相见,或许就只是一盒残灰。
除开李安阳,前面还有两家家庭在跟遗体做告别,整个氛围肃冷压抑。
而让这个地方的压抑与沉重的,大概全部来源于人类的负能量——沮丧,失望,绝望,痛苦。
告别人群中的一个女孩,朝高浮的方向张望了望,她离开了人群径自朝着高浮走来。
“他们会送去哪?”
女孩慢步走近,她可能是把高浮认成了太平间的工作人员。
她看起来13、4岁左右,比自己的女儿年纪小上一些。
走路的姿势微微跛脚,声音却柔和恬静。
与之相异的是。
高浮注意到女孩被头发遮住的面容,险被吓了一跳,好在镇定的高浮并未表现出分毫。
她失去了半只眼睛。
虽然刘海试图尽力盖住他的右眼,伤口也已愈合,却依旧可以从头发间看得出那眼睛灼伤的痕迹。
疤痕错落,眼睛周围的皮肤好似被火焰舔舐而过。
清晰可见的密布的血管,新长出的血肉好似爬山虎般胡乱地烙在女孩的眉眼之上。
她没有右眼。
高浮庆幸于刚才的镇定。
如果因为被吓到而让一个无辜女孩因容貌而自卑,那是多大的过错啊。
女孩好像意识到了,她低下头拨弄了一下自己右边的头发。
“他们会被送去哪?”女孩复述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但她的语气镇定坦然。
她身上带着一些不属于她年纪的镇定。
髙浮想着,毕竟自己家的女孩儿,还是个只会一门心思扎进书里的孩子。
“送到法医那。”高浮回答着。
没有避讳,可能生死对于一个青春期女孩来讲,还尚且晦涩。
“他们会被查出死因么?”女孩平静地继续追问着。
“会的吧。”髙浮回答。“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女孩子低声地说。
“会查出来的,死去的人需要真相”髙浮继续说。
生死这一课,这孩子好像提前上了。
“哦。”她似懂非懂地应答,回答得非常简短。
“你还想知道什么?”髙浮的语调越发柔和,基于刚刚差点被吓到,而产生的内疚感。
髙浮觉得这个女孩应该经历过不少难过的事,因此没有吝啬于释放善意。
“你认识这个人么?”女孩她指了指李安阳那边的方向。
高浮有些不知道怎么说起,“算是知道吧。”
“他也是我的同学。”女孩子朝着李安阳的方向看去。
这个女孩子经历了啥啊,失去家人和同学么,髙浮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不该死的。”女孩轻轻地答道。
语毕,她低着头用手又拨了拨右边的头发,想要遮住疤痕。
“谢谢你。”她跟髙浮微微点头,眼睛还不时地望着李安阳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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