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道:“这戒指,眼见得是前朝的古物,当今皇家的御用之物。小弟我也冲州撞府,走南闯北,同行嘴里只听过,哪里见过。此物依例是不得予布衣使用的,不知那个卖家,从何得来。”说着又小心拿起来,细细地看,又道:“那一个汉子,那一表人才,如何不识货?这小小玩意儿,莫说千金万银,纵是豪宅良田,也抵得不知多少。竟被他些少银两卖了,老哥你也竟敢出那个价收了,真真叫小弟惶恐。若是别家,谁敢担着这血海也似干系?只除是有黑道上的出手门路的大买主,才敢入手。”他因心内又是惊诧,又是欣喜,说了许多,至此仍不敢信。
那掌柜的便笑道:“咱们这里,又不伏人王的管束,哪里管他甚么皇家,甚么民家,甚么官家,甚么私家,卖主出东西,小店就收。只看他用料,做工,成色,这个玩意儿,抵这许多,正是物有所值……”话未说完,那客人已不敢则声,只听了头上第一句,已面如土色,唯唯诺诺,缩在那里。
将近午时,龙凤楼上热闹起来。这日张玦来寻簪儿玩,要出去吃东西,因簪儿说起她们院子里的姑娘,在这楼里吃了,能赊着,年底了他们才来讨账。见张玦似有些不信,便此时一齐来这楼上,要吃几个丸子卷子,尝一尝这儿的清汤。
那镇子上,认得簪儿的渐多了起来,不知根底的,都叹息道,小小年纪,花容月貌,卖进窑子里了。有些儿家财积累的,便想给簪儿赎出身来,药娥哪里答应。后来道长来此,带了张玦来,大伙儿见张玦时常与簪儿在一块儿玩,都喜欢这一对儿,只盼着甚么时候,这俩修成正果,道长给簪儿赎了身,那时便有一段好姻缘又成了。
这时来这楼上,寻一副座坐了,便有个过卖来,笑嘻嘻地道:“嘿嘿嘿!您二老,受用些什么?”张玦说了,那人便道声“好嘞”,倒上茶,转身吆喝去了。
那楼上正是热闹,下去一伙人,转身便拱手道“先回了!”;上来一伙人,便有相识的招呼道“早早早!”;当着大门正面楼梯上来,便有个说书先生,正讲三分,听者入迷,不知茶饭;楼上两面临街,这边一列,干净桌椅,满是人客,那面一排,齐楚阁子,尽是笙箫。
簪儿望见也有她们院子里的姑娘,来此弹唱趁钱,远远地摆手来笑。张玦看着端上来的小菜,色香俱绝,拍手拿筷子夹了来喂簪儿。两个便品评起来,说说笑笑,边吃边聊。
这楼的主人家姓纪,镇子上唤作纪叔。这纪叔只有一个女儿,小名红绫。这红绫年少没了娘,她爹也不再续弦,只将女儿当作个男儿来养,也教她念书识字,也传她家传武艺。这红绫长到一十八岁年龄,虽已许下人家,订了婚姻,性子却野,只爱在家闹。若是忙时,也喜欢来这楼上帮忙,她爹也管不得她。
此时那红绫便将两手,各拖着一叠扇蒸笼,七八层直高过顶,把那熟热的包子送下去予客人桌上。谁知一个老乞丐,觑红绫走下楼梯,看不到头上的蒸笼时,却跟在后面,悄悄将顶上一层,揭开笼盖子,把那热气腾腾的包子,偷偷抓了一个在手里,又复盖上了,正待要走。谁知红绫察觉了,转身看见,骂一声道:“干你娘咧!”起脚来踢,只一脚,把那老丐踢得“哎哟哎哟”滚下楼梯。满楼的人看见,哄然大笑,喝了一个满堂彩。
楼下却正有一个男子走上楼来,见老丐滚来,望旁一闪,略躲个过,抬头看向红绫。
红绫见冒犯了客人,忙下来赔笑道:“这位客人没事罢?店里忙,常被些泼贼搅扰,教客人见着不好了。不知客人要用些甚么?楼上有干净位子,客人且略坐坐,奴婢就来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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