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爷与姐姐说话,道些尘世俗务,八方争战,百姓受苦等等。又说道外族犯边,国土多有失陷,内有匪寇,猖獗难剿,天灾连年不断,人祸逐岁频生,苦闷不已。
张玦在桌子底下,听见说的这等话,便有些不屑,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看着桌子底下李衿与姐姐的脚。簪儿觉他有些反常,担心的拿手去抚他肩膊,贴近了看着张玦的脸。
上边儿姐姐不愠不火地回了几句,已有在心内。又见李衿说起早间碰到的净虚道长,称赞不已。姐姐心下盘算,与其给你个道士,不如给你个和尚,便道:“人世间杀孽太重,地府中怨气冲天,自然灾厄连年。倘若能有一位得道的高人,超度地下冤魂,解脱亡灵苦难,不久必定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那王爷见说大喜,忙站起与姐姐施礼道:“若得瑶君引荐此一位高人,诚乃天下之福,万民之恩情也,李衿亦不知何以为报。”
桌子底下,那两个已听得有些无聊。张玦看看簪儿,又看看外面两人的脚,忽见了姐姐的尾巴,垂下来铺在地上。原来姐姐晓得青云王是个见过世面的,也不拿凡人相来唬他,只露出尾巴来,又舒坦,又自在。张玦虽曾见过这九条尾巴,如此时这般贴近了看的,却不曾有过。又见这尾巴不时有一条动一动,翻卷一下,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把那一条提起来抖动的尾巴摸一下。
簪儿见了大惊,忙拉开了张玦的手,两个在下面龇牙咧嘴,慌作一堆。
姐姐的尾巴险些儿给抓了一把,那尾巴们猛地一震,急摆过一边去。在上面却好似没事一般,仍与李衿说话道:“我这里倒有一名高僧,法力高强,善能超度亡灵,又发菩提心,要救拔世人。王爷若能说得此人相助,天下事皆无虞矣。”
那王爷听说如此之好,便问请引荐。姐姐道:“我这里因收留了些孤魂野鬼,在那山脚下小溪旁,大树荫底的破庙之中。此人便只在那里,日逐念经度亡,王爷若去,必能会他。但有一件,王爷莫要说出我来,若他知道与我有干系,便不助你了。”
李衿听了一一记在心中,又与姐姐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告辞,去拜访那心尘和尚去了。
簪儿与张玦两个,仍在桌子底下,听见走了,还不敢就出来。过一下子,却听见外边儿说道:“出来罢,别躲着了。”这才爬出桌子。那房里姐姐在右,花仙在左,姐姐先笑道:“原来是你们两个,躲在桌子底下,生娃儿呢?”花仙也笑接道:“一时天雷勾动地火!”姐姐又道:“要亲热哪儿不能去?偏来这里藏着,险些儿坏事儿。”花仙道:“这番饶不得了,两个都得罚。”姐姐指着张玦道:“你回家去让你师父来找我。”花仙指着簪儿道:“药娥宠着你呢,不能让她罚,你随我来。”
这两个惶恐不安,往外去了。张玦要回家,悄悄回头丢了簪儿一个眼色,簪儿也偷空儿来瞧他,两个对了一眼,又忙转头,各自去了。
凉风微微,拂过山雾,托着月光,细细铺在地上。夜还未深,龙凤楼还没打烊。对门一家客栈里的店小二,一溜小跑,过来见着了红绫,把几个钱递来与她,说道:“先别收拾,赶紧整顿几样小菜,一壶小酒,客人等着呢。”说着笑往身后,自家店里抬手一指。
红绫见了,接过钱来,问道:“甚么客人?”
那小二便道:“看似个官人,又高又俊,斯斯文文的。”
红绫听见了,猜便是早间碰到的那个,险些儿被自己踢那老乞丐撞着的汉子。便问是哪楼哪房,便教他回去,说待会儿做好了她自个儿送过去。
小二巴不得有人帮忙,嘿嘿笑道:“小娘子真是好人!”
不一时酒菜齐整了,红绫将来满满摆了一盒,又荡一壶好酒,搁在旁边,两手捧着,便过对门去。她也时或送饭菜过来,因此认得此店路径,店里人也认得她,晓得是送酒菜来的,并不疑心什么。
上了楼来,红绫记得小二的话,寻着了房间,将盘子一手托起,拿另一只手去敲门。敲过了门,那门自己开了。红绫见里头好像没人,便走进去,将那盒放在桌子上。却听得身后关门的声音响起来,转身看时,那一个男子,正关了门笑看过来。
红绫见了,正是早间那一个,闪过了老乞丐的男子。此时换过了一身竹青滚边缎袍,系一条碧色带,垂一枚玉佩,明黄穗子,正微微笑着,看着红绫。
那姑娘带艺在身,也不怕他,只看着他问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缘何把一个良家女子,关在门内?”
这一个王爷慢慢走过来,也开口说道:“既是良家女子,如何敢擅入我房,怕不是要谋我的东西?”
红绫笑着,道:“这位客官有甚么好东西?值得人家惦记?夜里送酒来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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