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向好似某种雕塑般,作为记忆结晶镶嵌在翡棱中的那金翅大鹏,我对老马解释:“…哦,对不住了老马,刚才想远了些。回归正题,我来送你一场机缘——看到这片结晶的地面了吧,现在把精神投入其中…对的,只要这样就好。然后啊…”
我指点马达蕾去阅读晶体中的记忆,当然,我也同时跟着做。
既然记忆晶体可以重复阅读,那多人同时去阅读想来也不碍事。
我演示着具体操作,老马跟着这么来,就这样我们双双将精神浸入金池大鹏之中———
随即我的意识在混乱的空白中翻滚,似乎这金翅大鹏的临终回忆,相当破碎而激烈…
就像是被扔进海洋中心般无助,而这海中的浪跟结成了冰针似的,一簇簇切割扎刺在意识上,密集袭来,搅得人没法安宁。
假如是随便哪个寻常人老者的临终回忆,多半是不会存在什么跌宕起伏的;哪怕派维蒂的临终记忆是与强敌大战,我阅览时受到的劲也没这么大。
但这回,金翅大鹏的记忆格外能给人以压力。
或许魔神后裔,确实是不同于人,哪怕是死了,都能让试图读它记忆的家伙吃点苦头。
不过任何苦难终究都有熬尽的时候,意识遭受的拷打终于是结束了。
而我的眼中,也果真映入金翅大鹏临终前所见到的最后之景象。
———
遍地的烟火,大鹏在高空中振翅翱翔,地面上是密密麻麻,从远望过去只是些小黑点般的古原国大军。
与其说这是战斗,倒不如说地上的那些人只是排兵布阵,正在朝天上扔出些不痛不痒的打击而已。
但是金池大鹏,确实就在与地上的人族士兵们战斗。
这是场凡人对上魔神后裔,无比不对等的大战。
那金翅大鹏,它的巨体即是最强的武器。
我以它的视角可以看到,仅仅只需要在地面附近滑翔而过,大鹏所带起的风势就能彻底扰乱地上众军的阵型,将诸多人族士兵带上天空,再掉下来摔成一滩烂泥。
局势根本是一边倒,看起来毫无悬念。
真是场送死的战斗,我心知此战必然是芒撒蒙溯给古原军队下的安排。
他那样见多识广,都把金翅大鹏作为猎杀目标了,如何能不知道这怪物的厉害?
可见——我得到过他的成就不死之术的思路——可见他这样的安排布置,主要目的是想收集死亡、死气之类的材料。
士兵们也好,金池大鹏也罢,甚至之后到了翡棱,那里所有的居民一样——
都是对芒撒蒙溯将来发动不死炼法,很有助力的资源。
我看着金池大鹏在古原的军队中碾压杀戮…在这么干的时候,它大约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觉得这帮胆敢招惹它的凡人很蠢,然后杀起来很有趣吧。
魔神后裔终究又不是人,而孱弱的人们在它们看来,恐怕本也没有被那些存在重视的资格。
但是我对接下来的剧情了然于心,金翅大鹏会死。
被一个叫芒撒蒙溯的人族方士,以这里的一切为代价,给杀害。
无论芒撒蒙溯是如何做的,真实目的又是如何,这终究是人对上远超人族之上的生灵而取胜了的一战,对于人族来说,总是很有意义的。
当然我所期待的意义在于,芒撒蒙溯杀死金池大鹏时的手法,我能从中学习到什么。
就目前看来,我还没有什么收获。
我的视角里单纯只是金翅大鹏这家伙在屠戮凡人,将血与骨肉泼洒向战斗开展的这片平原而已。
…等等,满是血?
我记得芒撒蒙溯的诠释中,血是与七魄不可切割的部分,是许多炼法的重点,莫非——
金翅大鹏造着杀孽,凡人军队无法与之抵敌,尸体腾飞着翻滚着…人们的血与肉,渐渐将平原彻底铺满。
轰——
连最后一个想要逃跑的战士,都被摔碎的瞬间、金翅大鹏完成了一次俯冲,将要再度爬升的这个瞬间——
就是此刻,理应不存在任何活人的血原上,庞大到足以将金翅大鹏都整体压住的红褐色的事物猛然崛起——
是这整处平原,它被染成红色的部分似是觉醒了什么异质的活力,以金翅大鹏根本来不及闪避的速度拍打在将要再度升高的它头上…
咚!
我的视角翻转颠倒,还有少许痛苦的感觉传来…
这大鸟被一击打断了飞行的架势,狠狠摔在了地上。
当然,金翅大鹏不可能就这样等死。
才刚坠地,砸得平原被掀出一个大坑,它就开始挣扎了。
只是可惜,它这次所面对的敌人,是非要杀它不可的芒撒蒙溯,他早就已经做好准备——
水银,数目庞大,被某人控制堆积在染血平原底下的水银随着来自某处的操纵开始发威,汹涌地奔流到金翅大鹏的脑袋处——
随后灌入。
仿佛具有了生命般的水银无孔不入,这绝对是经过炼法处理的,非同一般的水银…
在进入金翅大鹏体内之后,这些水银还炸开了刺。
不仅是本身的毒性,还附加上从内部爆发的杀伤力…这是金翅大鹏所无力预料也无可避免的攻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半分给它用以周旋的空档都没有。
没法抵抗的死亡涌上来,将魔神后裔给吞噬。
共享着金翅大鹏视角的我,到最后都没看到芒撒蒙溯的影子。
…当被窒息被灌入的痛苦渐渐远去,我的眼中也只剩一片黑暗。
这是早就谋划好的局,芒撒蒙溯从头到尾都没被现过身,始终在暗中施为,却是真的弄死了金翅大鹏。
恐怕在他的规划中,骗得满平原的军队将士们为了杀金翅大鹏努力去死,才是最考验操作,最有难度的事情。
这场以凡人努力,杀害魔神后裔的大战略确实取得了成功,也很刺激。
不过拜这个死法所赐,我也跟着金翅大鹏享受了一回凄惨又痛苦的死亡…
“——吓!呃…咳咕…”马达蕾的痛苦咳喘之声,随我从记忆读取中脱离的刹那一同响起。
其实我共享了金翅大鹏的感觉也很疼,但我说话是需要明确去振动才能吱声的,于是我下意识的哀嚎只能体现在本体的无规律膨胀收缩上。
过了一会儿我缓过来,这才重新填充好衣服撑起人形的躯体,对跪地扶额的老马说道:“…如何呀…老马,这份奇遇,够重量吧?”
所以我才说这是“奇”遇,而非机缘么。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