栉风心思敏感,若是沟通不好,恐怕他会暗自伤心好一阵。
萧湘不解道:“直说不就好了,这本来也算是凡俗界弟子必经的查验。”
经萧湘详细讲明,游青商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凡俗来的弟子不少,每个都得经过算天宫涤泉水查验,称之为“定身典仪”,仙督府一向古板谨慎,断不会留有任何隐患。
徐少白当初也受过此仪式才被仙督府认可,作为顾长老的孩子登记在册。
栉风一来便被托月镜钦定为板上钉钉的“天命之人”,仙督府哪还敢质疑天道,这道仪式就这么马虎免去了——
游青商前世只顾自己天天在鹤归青山处蜗居,现下来细想,只觉得整个仙督府像是场严肃的儿戏。
不过她只是心里暗贬,毕竟她也算是“天命之人”,身在此山中,她哪能知晓外人如何仰慕大山之高呢?
栉风听说其中还有这种讲究,立马诺诺配合。
不过游青商还是觉得太怪了,什么正经门派的师姐巴巴等着看师弟的洗澡水啊——简直比从魔教弃暗投明来的合欢宗还放浪形骸。
尤其是旁边两位还这么面无表情,理所当然。
——徐少白是一刻钟前来的,栉风刚进内室不久。
原本他是受顾长老所命,来请回宗的游青商和栉风一起吃顿饭,听游青商解释后,干脆一起等在外面了。
徐少白和萧湘查看的过程中仍旧面色不改,栉风脸却是红得像是被火燎了。
游青商看着眼前此景,心里甚至有点宽慰:果然她的反应才算是普通人的常态,无情道真是害人不浅。
事实证明天道果然不愧是天道,眼光毒辣,栉风确实并非天生魔种。
待栉风整理好衣着,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往顾长老的住处去。
鹤归青山处是机巧浮岛,并未有栈桥勾连,只有一艘极小型的仙舟设了令诀,自动往返古乾宗主峰和鹤归青山处,而司算堂所在的侧峰,还需几人多走几步路。
游青商懒散行在最后,看着栉风怯怯请教萧湘剑术的样子,心道她真是罪过。
她对一个什么都不尚明了的孩子不闻不问,和宋锦玉对她的态度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由正入魔,道心和魔气互相纠结,缠得人发狂是常有的事。
游青商想不到前世栉风到底遇见过什么,现下努力回想也只能记起栉风后来确实常年失去音信。而她呢,她整日龟缩在鹤归青山处的一方天地,自以为快活似神仙。
想到她一开始还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像宋锦玉一般冷漠自私,要好好对待小师弟——她连歉意都无处寄托,前尘往事再不可追,如何也跨越不得轮回的门槛。
而眼下只有才开始懵懂踏步的栉风。
萧湘此人在人情世故上确实颇有缺憾,可无愧于她天生剑骨的天赋,简短几句话就得以拨云见日。
若不是问心被游青商顺便送到万象集维护,估计二人就要在路上比划起来了。
栉风听得很是认真,他转头看见落在后面几步出神的小师姐,心下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努力,有朝一日如同大师兄一般和小师姐一起并肩作战,再也不要躲在阵法里干着急。
司算建筑大多是青墙黑瓦,虽说古乾宗的门服大致相似,但为了区别各院各门,会以掐边颜色来区别,而司算内门弟子的门服便是黑色掐边,进出的弟子络绎不绝,脸色比那掐边还黑。
顾长老的住所在侧峰的峰顶,在司算宏伟肃穆的大殿阁楼环绕掩映下显得格外玲珑秀气,如同一只小巧悬出的琉璃玉灯笼,莹莹缀在山头。
院子并不大,却处处透着玲珑巧思,百曲回肠,假山玉石珍稀灵植点缀其间,而一条人工开凿的流水悠然连缀,使得院子里各景各色交相呼应。
叫人乍一目睹,便把百般无奈和燥郁抛诸脑后,只贪图此时这点闲情逸趣。
栏杆是雕砌的暖玉,外有结界隔绝飞雪,游青商的脸也晕上粉红的暖意。
徐少白轻车熟路地领着几人在迷宫似的曲径穿来穿去,虽说顾长老嘱咐应当借此机会和师妹师弟拉近些关系,但他当下实在无言。
曲径的尽头,一座瞭望台飞出峭壁的边缘,堪堪悬在半空中,上可触星辰,下可望黄泉。
“来了?”顾长老仍是表情严肃地点点头,随即示意几人坐下。
栉风有些不知所措,犹疑应当坐在哪里。倒是萧湘早就一屁股坐下,顺手拉着栉风坐在她身边。
其实不光栉风紧张,游青商也从未真正意义上和师兄姐乃至顾长老一起过节。
她的心犹如在中都高高悬起,即便已经身在港湾,却仍草木皆兵——她甚至怀疑顾长老是有什么任务要私下拜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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