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枚泛着霞光的玉符打破了龙虎山的安宁,它们如同箭矢飞速射入各峰祖师堂,在各峰峰主身边环绕不去,而当各峰峰主捏碎玉符时,几乎是八道同样焦急的声音响彻祖师堂:
“峰主,历练小队遭不明身份敌人袭击,部分成员失散,天枢、天璇两峰有长老受伤,紫薇峰长老身殒,太极峰长老刘焕忠连同太极峰亲传大弟子张钰、紫薇峰亲传吴辞皆不知所踪!”
此消息一出,天师府八位峰主脸色阴沉。阴郁的气息直冲霄汉,龙虎山天地变色。也就在此时,龙虎山山门之外,一阵阵兽吼此起彼伏,每一声都包含着惊人的威压,让看守山门的弟子胆战心惊,仓皇之下,守门长老开启了山门护山大阵。长老们面色凝重,弟子们严阵以待。
唯独太极峰上,峰主郭云流木讷着一张脸,无奈摇头,因为他听到的话是这样的:
“师傅,我被天师府的仇家追杀,现在掉沟里了,二叔那混蛋跑的比我都快,他根本靠不住,快来救我!”
“声音洪亮,逻辑清晰,看来没有什么大碍,老二那个家伙,唉。”郭云流扶着额头,正准备亲自去走一遭,却被一道声音拦住去路,那声音浑厚低沉,语气中隐藏着怒意,不是掌教还能是谁:
“师弟,想来消息你已收到,此事事关重大,既关系到你那宝贝徒弟的性命,更关乎我龙虎山声誉和稳定,还不速来我紫薇峰议事。”
郭云流沉默片刻,不动声色的点头称是,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半炷香过后,紫薇峰大殿内,九峰峰主齐聚,为首的是天师府现任掌教兼任紫薇峰峰主张长青,其同门师弟邓远道紧跟在其身后,一脸愁容,失踪的那位紫薇峰亲传,正是他邓远道的弟子。
邓远道虽非一峰之主,但他与掌教皆为上任龙虎山掌教亲传,因此地位不容小觑,且上任掌教还未羽化之时,曾对自己的二弟子大加赞赏,远道这个名字就是掌教所赐。只可惜这位二弟子不通世务,一心修道,故掌教之位毫无悬念的落在了师兄张长青身上。
郭云流是最后一个到的,几位峰主见他一路走来闲庭信步,没有半分急切和慌乱,一个个不由哑然,这位郭师兄自修道时便是如此,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如今他那唯一的亲传弟子都丢了,他竟然还能如此淡然。
邓远道一看到郭云流就气不打一处来,跑过去半拉半拽把郭云流扽到大殿中央,嘴里不停地嚷嚷:
“哎呀!你怎地这般冷静,那可是你的亲传弟子!如今诸位峰主都是为你我二人弟子而来,别磨磨蹭蹭了,多耗掉一份时间,他们二人就多一分危险!”
“有老二在,钰儿不会出什么问题。”郭云流平淡回答,双眸古井无波。他轻轻甩掉拽着自己的那条胳膊,一一向殿中几位峰主行礼。
“你不担心你们家张钰,我可不能不担心我们家吴辞!”邓远道受够了郭云流的云淡风轻,愤愤一甩袖子,走回自己师兄身后。
“别管这个榆木疙瘩,除了修道什么都漠不关心!”摇光峰峰主是一位美妇人,她瞥一眼一旁的郭云流,冷哼一声,“若不是这个无情的木头疙瘩,自己的师妹怎么会被气得带着孩子一起回到摇光峰!”
“师姐,凝香和翰臻还好吗?”郭云流向众人行礼之后,对着摇光峰峰主又是一拜,道。
“好不好的你自己不会去看吗!”摇光峰峰主一看到郭云流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却听见郭云流又道:
“摇光峰上全都是女修,贫道不方便,劳烦师姐告知凝香,贫道知错了,摇光峰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何时想回来就回来。”
“你——”摇光峰峰主气得咬牙切齿,她恨不得祭出法宝劈了这块木头,却被高居首座的掌教制止。
“够了,你们二人成何体统!此时是解决家务事的时候吗?”掌教张长青疾言厉色呵斥二人,郭云流点头称是,摇光峰峰主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玉符各位也都收到了,损失长老的几峰,处理好他们的身后事,至于云流和远道,吴辞和张钰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节哀顺变吧。”张长青叹了一口气,语气很是沉闷。
“师兄,吴辞的命魂灯还亮着!”邓远道不甘地看着自己的师兄,吴辞还在襁褓的时候邓远道就把他带上山来,一应生活起居都是自己亲自照料,他没有道侣,因此吴辞既是自己的弟子,更是自己的亲生孩子,现在师兄让他放弃,他如何能甘心?
“本座也没有办法,这次敌人来势汹汹,且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们却连敌人身份都一无所知,更遑论他们的真实目的和下一步计划,就现在而言,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进入敌人设下的圈套。”张长青无奈的摇头,邓远道只觉五雷轰顶,他清楚,让作为掌教的师兄为了几个弟子去冒险,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请师兄打开山门大阵,让我与郭师兄一同去救人。”邓远道看了一眼郭云流,又对张长青道,这次失踪的是他们二人的弟子,师兄总不好拦着了吧。
“胡闹!郭师弟乃太极峰峰主,更是我龙虎山顶尖力量,岂能随你涉险,如今诱饵只是两个娃娃,若是你们二人也中了圈套,你要让我们多少人去救你们!”张长青大怒,他以手扶额,对师弟的鼠目寸光感到无奈。
“师弟全凭掌教师兄吩咐。”还不等邓远道继续出言辩驳,就听见身后的郭云流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邓远道一句话憋在胸口,脸涨得通红,转过身来不敢置信地盯着郭云流。而周围几个看戏的峰主也不约而同的望向后者,张钰不是他们最心疼的小师妹的孩子吗,怎么这般漠不关心,难道说郭师兄的太上忘情已经修炼到这一地步了吗?
十万大山的某处山谷之内,一个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向前奔跑,身后几只狼形凶兽缓缓缀着,它们并不着急攻击,这只猎物要比想象中的难缠,先前已经有不少同伴栽在他手里的玉珏上面了,只是那件宝物也丧失了不少灵性,逐渐暗淡下来。于是剩余几只凶兽改变了主意,它们在等待,等待猎物精疲力尽,等待猎物精神崩溃,等待那块玉珏彻底失去灵性,这才是它们最擅长的。
吴辞拼命向前逃跑,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摔倒了几次,脸上手上都是尖锐石头划出的口子,虽然自己还有疗伤的丹药,可是自己真气不足了啊,这些丹药品阶都太高,若是没有充足的真气疏导,丹药的药力会把自己撑爆掉。
“该死的师傅,笨蛋师傅!这下要被你害死了!”吴辞不停埋怨自己的师傅,那个除了修道啥都不会,啥也不懂的师傅!越骂心里越委屈,这个还不到六岁的小人终于是嘴一瘪,哇的哭了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模糊了吴辞的视线,恰恰是这一时的走神,吴辞再次被脚下伸出的树根给绊倒,这一次他扭伤了脚踝,而且因为吃痛,失手把手中的玉珏给摔飞出去。
几条畜生等的就是这一刻,不等吴辞反应过来,就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吴辞猛扑过来。这么大的小孩,即使再早慧,也被哪些尖锐森白的牙齿吓傻了,吴辞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传来几声凶兽的呜咽。他试探性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不对,那孩子和自己穿着一样的道袍,应该也是龙虎山弟子,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古朴横刀,刀身漆黑如墨,比孩子的身体还要长上些许,但他却能毫不费力的举起来,还一刀将朝着自己扑过来的凶兽一劈两半。
一瞬间,吴辞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好锋利的刀,但那个孩子,似乎比刀还要更加锋利一些。
那孩子一刀斩下死去凶兽的头颅,骇得另外几头凶兽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不速之客。双方似乎陷入了僵局,只是那两头畜生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对着张钰这边仔细的嗅了又嗅,兽眼中的警惕瞬间变成了惶恐,再次看向张钰时,四条腿都不自觉地打起颤来,终于有一只凶兽似乎是承受不住压力,嗷呜一声,扭头冲进丛林,另外几只见伙伴离去,也纷纷作鸟兽散。
那孩子直接横刀归鞘,也不管四周有没有什么凶兽埋伏,转身朝着吴辞径直走了过来。这时吴辞才看清了他的样貌:五官端正,剑眉星目,只是皮肤黝黑,不是被太阳晒出来的黑色,而是一种病态的,缺乏生气的黑,他的半张脸沾着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至下颚,再滴落下来,打湿衣领,这些血是刚刚斩杀凶兽是喷在他的脸上的,这让他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怖,好像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厉鬼。
但不知道为何,吴辞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是一种心安。有些故事虽然很老套,但当相同的情节落在自己身上时,任何尴尬都只会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悸动。
“你是······张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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