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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放学,赵一念看见陈佳星在校门口等着她时,她感觉到自己心生欢喜。

她喜欢他,他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他在那里。她就会感到欢喜。

她不理他,只顾着自己骑车一路往前,路过他时,也不停下来。

陈佳星跟上她,始终保持适当的距离。

夜风阵阵,树影重重。

无论是快是慢,是走是停。赵一念无需回头,便可笃定他就在身后,不离不弃如影随形。她就想起来一生一世这件事来。

到了赵一念家楼下,陈佳星加快速度赶上她,停在她身旁。他一定要看着她的眼睛道“再见”。

连续一段时日都是这样,两人相伴而行,不言不语。

这天凌晨四点多,陈佳星被家里一阵急促的电话声铃声闹醒。

是姥爷胃疼,折腾了一晚上,起先是吐吃掉的饭菜,后来吐黄水,再后来吐绿水,老人就是撑着不去医院,一直到开始吐血。

陈佳星听着电话里,二哥慌乱的叙述。

二哥是老人的亲孙子,老人身边唯一陪伴的人。

可是姥爷吐血时,第一个想起可以依靠的人,不是他的儿女们,而是陈佳星这个大外孙。

一家人开了灯,乱作一团,像是围着灯瞎转悠的飞虫、蚊子、扑棱蛾子。

妈妈急的要哭。

“我去店里开车!”他嘱咐家人:“妈,你先慢慢穿衣服,别着急。一会儿我来接你。佳月,佳阳,你俩去睡觉,到点起来去上学。”

说完,他迅速离家。

他家住在一栋八十年代建的老楼里。道路对外开放,没有任何安保措施。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户外照明设施。平常入夜,全靠住户家里透出的灯光照亮路面,此刻全都黑着灯。

也无星月照路。

他骑上车,冲进这无尽的黑夜。

姥爷做完手术,推进了住院部病房已是下午。是十二指胃溃疡,切了半个胃。老人虚弱无力的躺在病床上,还不忘问:“退休金啥时开?”陈佳星只得答:“我再给看看去。”

儿女们下午才到齐,围在病榻边。在场的孙辈只有陈佳星一个。哪怕他在孙辈里并不是年龄最大的,可这种场合,似乎只有他在才能镇住。

这是他亲自料理了爸爸和爷爷丧事所换来的信任。

成长往往从失去中来,失去必然伴随着剧痛。这对一个少年来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他都默默地承托住了。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病房里呻吟的声音,以及在楼道散步精神萎靡的病号,都在提醒他,身体对于一个人有多重要。

桃花在医院的院子里开的妖娆。生命大概就是用生老病死来表达其自身的珍贵吧。

总是在急急忙忙赶路的人,是无心欣赏路途的风景的。而他就是那个星夜兼程地赶路人。

他一路开车到老卢的店门口,停好车走进书店。

“老卢,钥匙!”

“你姥爷怎么样啦?你怎么还回这儿来?回家休息呗。早上就告诉你,今天不用车,别急着还。”

老卢露出关切的神色,扔给他一把钥匙。

“晚上还有安排。在这休息会儿。”他接过钥匙,走到书店最深处。

这是商铺一间套间。因为用作仓库,堆满了货品,把窗户挡的严严实实。虽是下午三四点光景,却十分幽暗。

这里也是他和老卢夜里看店睡觉的地方。

门口是一张简易行军床,铺陈着部队用的床品。薄薄的毯子阻隔不了弹簧的坚硬。房间常年不见光,阴冷异常。

陈佳星坐下,脸埋进双手,让自己歇口气。之后,便侧身倒下休息。

他就在这种环境的房间睡着了。入夜时还是被冻醒。拉过床头的被子盖好,已经睡意全无。干脆从小暗房出来,看看能不能帮老卢干点事儿。

“几点了?”他被店里的灯光晃的眯起了眼。

“九点多了吧。”老卢回答:“一会儿你们学校下了晚自习,还有波生意能做。”

“嗯。”

“你最近晚上干嘛去了?”老卢问。

“有点事儿。”陈佳星支支吾吾。

“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卢坏笑:“打那姑娘第一来,我就看出来了。那话怎么说的,郎有情妾有意的!”

“你少在这拽酸的。”陈佳星掩饰。

他走到店门口望向学校的方向,几栋教学楼灯火通明。

他的同学们正在这灯火下,上晚自习。

班主任今天没来看班。大家各自鼓捣各自的事儿。

徐丽一整天都不似往常活跃,也不到处乱窜到处和人搭话了。这会儿正如痴如醉地看一本粉紫色书皮的书,还不时点点头。

她到处问别人生日。周围的人被她问了个遍。原来她看的是一本星座书。

放学时,陆海鹏叫住赵一念。

“你今天是一个人回家吗?咱俩一道走吧。”

赵一念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昨天还是陈佳星跟她一起回家的。可今天,陈佳星没来,她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回家呢?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海鹏笑了:“走吧。”

两人并肩出了学校,赵一念四下张望。就见路灯下,有些父母在等待孩子,一些同学在等待同伴。路边小店,零星亮着灯。

“走吧。”陆海鹏提醒她。

她又再一次环顾四周后,才和陆海鹏并排骑车往家走。

“赵一念。”陆海鹏叫她,见她没反应,又叫了一遍:“赵一念。”

“啊?”赵一念回过神。

“你想什么呢?”

“没啥,我在琢磨题呢。”

“什么题,看看我能不能帮你?”陆海鹏来了兴趣。

“没事儿,我自己先琢磨琢磨,实在不行,明天再问你。”

说完便无话了。空气也不再凛冽蜇人,但也不算暖和。夜风一阵阵的吹来,虽不似之前狂暴,但偶尔猛烈地掠过皮肤,如水冰凉。

云雾遮蔽天空,抬头不见明月。

到了分别的路口,赵一念似松了一口气:“我家到了,再见。”便急匆匆丢下陆海鹏远远的去了。

留下陆海鹏对着她的背影道“再见”。

赵一念一口气骑进小区,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靠着自行车站在已经关了灯的门房旁。

她跳下车,看着那个身影,却看不清面容。

两人相隔数米,遥遥相望。他不过来,她也不过去。僵持了一分钟。他跨上车调转车头,朝着她骑过来。

“赵一念。”他在她身边停下,用一只脚撑住地面:“要不,就让陆海鹏一直送你吧,我走了。”说完他骑车要走。

“不要。我要你送我。”

赵一念见他不回答,又问:“你今天去哪了?”

“我去医院了。”

“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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