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刑部衙门里,尹士躬走来走去,低头踱步。周掌柜已全部招供,但薛姨妈和王夫人互相推诿指责,薛姨妈说是王夫人指使,王夫人说她啥都不知道。贾琏和王熙凤对此事并不知晓,只负有管理失职之责,可给与轻罚,但近期又牵连查出王熙凤放高利贷的事情还未定论。薛蟠虽没有参与此事,但之前背负的两条命案足够判他死刑了。周掌柜作为谋害的直接实施者,应判死刑。薛姨妈作为药店大股东和谋杀指使人之一,也理应判死刑,只是王夫人...因没有真凭实证,不好定夺。而且王夫人还是贾政的妻子、当今贵妃的母亲...这可怎么处理?想到这里,尹士躬有点一筹莫展了。
贾府内,贾政也在荣禧堂焦急地走来走去,忽见自己派去打听消息的一个人回来了,急忙将其请到堂上细问。那人说“老爷,小人在衙门里上下使了好多银子才打听出来...”贾政急忙把十两银子不由分说塞到他手中。那人便在堂上坐了,把案子的前前后后招供情况详细给贾政讲了。贾政一听,两眼发直,跌坐在椅子上,忽然捶胸顿足,痛心疾首道:“这个奸诈的婆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害我外甥女性命!还连累我夫人!”说着抓起旁边的一个花瓶,摔得粉碎,又以手抚膺长叹起来。那人一见,急忙劝解说“老爷不必焦虑,我听说夫人一直到现在都不曾承认此事,说是那薛妇一人所为!而且,我听说那林姑娘并没有死...”
“什么?黛玉没有死?”
“是的,现在正在北静王府中。是那北静王爷把她救了。”
“果有此事?”
“是的,老爷不如立即去北静王府探访林姑娘,那王爷想必不能阻拦。老爷也可趁此机会,向林姑娘求情放过夫人,那衙门里在判刑的时候肯定也会顾及苦主的意见的。”
贾政一听,觉得十分有理,便立即回房去换衣服准备觐见北静王爷。一出门,见宝玉和宝钗站在门后,原来他俩担心案情进展,偷偷在荣禧堂门后偷听,竟把那人和贾政的话全部听到了。贾政一见宝玉,抓住他的胳膊说“你来得正好!走!和我一起觐见北静王爷!”
宝钗已经吓呆在那里,见到贾政,自知母亲罪孽深重,扑通一声给贾政跪下,正想说什么,只见贾政对她怒目而视,“哼!”了一声拉着宝玉拂袖而去。
宝玉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贾政拖走了。只剩下宝钗,双眼垂泪跪在那里。
贾政和宝玉来到北静王府的时候,王爷并不在里面。水溶今日接到皇上政令,到尚书台和大臣们商议了一些政事,到下午很晚才回到王府。轿子到了王府门口,水溶下轿,却见贾政和贾宝玉两人恭恭敬敬地立在门外,心里便已猜到他们肯定是为了黛玉的案子而来。本想避而不见,但因碰了个正着,也不便推辞不见。水溶急忙对贾政恭敬地行了礼,道:“政老何时到了?恕晚辈不知,让政老久等了!快快随我来!”又和宝玉寒暄几句,请他们到书房一叙。
贾政来到书房,哪里敢坐,急忙向王爷叩头,声泪俱下地说道“多谢王爷搭救我外甥女林黛玉!若不是王爷,我那外甥女的命恐怕就没了!我可怎么有脸去地下见我那早死的妹子啊!”
水溶急忙将他扶起,又推让一番,说:“晚辈奉皇上口谕,要保护好林如海大人的后人,因当时事出紧急,所以便出此下策,斗胆将林姑娘从贾府接出到弊府医治,还望政公莫要怪罪!”说着也向贾政拜谢。贾政见他如此谦逊,心里便大胆起来。便又说起此案的审理情况、薛姨妈如何歹毒,竟对王夫人反咬一口。又信誓旦旦地对水溶保证说王夫人绝对不会参与此事,还望水溶能网开一面,想办法捎个口风给刑部,放了自己的妻子。水溶静静地听完贾政的话,沉思片刻,知道刑部正在审理此事,但还没有定论,自己不便干预。便对贾政说:“政老不必过于焦虑,刑部尚书尹士躬历来清正廉明、明鉴是非,想必他必然会给您一个合理的交代。晚辈虽是皇亲,但碍于国法森严,也不能干预刑部事务。”贾政听了,又见水溶虽语气委婉但面色严肃,知道他不愿帮忙,只得作罢。
宝玉听闻黛玉没死,心里万分高兴,此时心里一直惦记着黛玉,恨不得立刻去见黛玉并把她接回贾府。但因为父亲一直在说,插不上嘴。此刻一见父亲说完了,急忙对水溶说:
“王爷,我有一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水溶忧虑地看了他一眼,说:“但说无妨。”
“好。此次王爷搭救我表妹黛玉并将她带来王府医治,我万分感激!...不过,实不相瞒,我与表妹青梅竹马,早已情投意合,暗许终身。本来我是要和表妹成婚的,却不料竟被那奸妇施了掉包计。那奸妇要害我表妹,我断不知情!这几日,我心中着实愧疚并日夜思念表妹,简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希望能早日见到她,向她解释这一切,澄清她对我的误解!若是她肯原谅,我想将她接回贾府继续医治。不知王爷可否同意并即刻带我去见表妹?”
水溶一听他的话,只觉得当头挨了一棒,巧梅的话又回响在耳边,又想到黛玉昨晚将自己猛然推开时的情景,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水溶低下头,忽然间看到宝玉腰间挂着一个玉色的香囊,那香囊竟与黛玉身上佩戴的十分相似,很明显是出自一个人之手!“原来如此...“水溶霎时间明白了,原来自己一直不愿意相信的事情竟真是事实!原来她和宝玉真的是一对情人...而且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一时间只觉得一把尖刀直刺入胸中,钻心地疼痛,但自知不能在贾政和宝玉跟前流露半分。
“这....“水溶沉吟了一下。见宝玉两眼急切地直盯着自己,看到宝玉的眼睛,水溶的心里又翻起了一阵滔天的醋浪,看来他还真是深爱黛玉!难道,自己才是第三者?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从来都是女人对自己垂涎三尺,而自己今生最爱的女人却爱着别人...
“王爷,你怎么了?”宝玉见水溶眼神发怔,不解地问道。
水溶猛然醒悟过来,见宝玉不解,急忙掩饰道:“哦,我是担心...我是担心林姑娘大病未愈,见到你,恐引发她的悲伤,加重病情....”
宝玉听了,心有不甘地说道:“王爷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这样吧,可否请王爷先去对她讲,就说是我来看望她,她若愿意见我,我就去见;她若是此刻不愿意见我,那我先回去,改日等她好点了再来...”
贾政本知道水溶曾经向黛玉提婚之事,刚才见到水溶的表情,心中十分清楚他此刻的心情。一听宝玉这么说,立刻在一旁呵斥宝玉道:“如果黛玉不愿见你,你就从此不要再打扰她!你已是和宝钗成婚之人!难道你要退婚不成?那你让宝钗情何以堪?”
宝玉听了,低头默不作声。
水溶看了他俩一眼,转身向黛玉居住的紫薇阁走去。
走去黛玉紫薇阁的路上,水溶感到心乱如麻,恍惚间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说:“水溶,你这个白痴,竟然领着你的情敌去见你心爱的女人,真是自讨苦吃!”又有一个声音说:“水溶,你要是个男人,就把黛玉夺过来!她一定是属于你的!”,片刻之后,又有另一个声音说道:“你这个小人,你竟然想横刀夺爱,为了自己的欲念去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这是君子所为吗?”几个声音争论不休,直到水溶停在了黛玉所居住的紫薇阁门口。此时,水溶觉得心中那把刀仿佛刺入得更深了,自己的心在流血...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深吸了一口气,水溶还是走入了紫薇阁的大门。
此时黛玉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书,不知水溶就站在门口。
紫薇树下,落英缤纷,黛玉身着一袭白衣,披着一件绛红色的狐裘斗篷,一缕秀发散落在肩上,聘婷如水,飘逸如云。水溶静静地看着她,心中刚才那些杂乱的声音渐渐平息了,想道:“黛玉,不知你还能留在我身边几时...且让我再多看你几眼...”
黛玉正在看书,用眼角余光见门口仿佛有人,一抬头,见王爷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又想起昨晚之事,不禁羞得脸颊绯红,但心里却仍有一丝掩不住的甜蜜。水溶见到黛玉羞涩的眼神,又想起昨晚的事,只好低头轻轻清了一下嗓子,说“林姑娘,对不起...昨晚...请恕本王冒昧了!”
“...”黛玉低着头不知说什么,又抬起头想多看一下他英俊的面容。
“今日...今日贾府有两位故人来,不知姑娘是否愿意相见?”
“哦?是谁?”
“是姑娘的舅舅荣国公贾政和姑娘的表哥贾宝玉。“
黛玉一听到宝玉的名字,顿时表情凝重起来。
水溶说到此处,停了一下,眼睛望向黛玉,只见黛玉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种似乎悲伤又似乎忧虑的表情,脸色变得苍白起来。水溶心中隐隐作痛,看来她真的爱着他..
“他希望立即见你一面,你...愿意见他吗?”
此时在黛玉的心里,对于宝玉,曾经自以为是的懵懂的爱恋如今已烟消云散,只剩心底里的一片狼藉。对于王爷,自己心里哪怕再如何爱恋,却又不敢表达半分!天哪!上天为何要这样作弄折磨自己呢..竟然让王爷带着宝玉进来与自己相见!难道是逼迫自己立即做出抉择吗?!黛玉想着,心头在绝望地挣扎着。
水溶看到黛玉的脸色在凝重中渐渐失去血色,只觉得心底里的那把刀仿佛又狠狠地扎了一下。
黛玉此时也看到了水溶的表情,那英俊深情的眸子里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忧郁和悲伤,却倔强地不愿流露出来。一瞬间,黛玉忽然明白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深深地刺痛着。想了一下,终于说道:
“王爷,谢谢你能带表哥和舅舅来见我。还请王爷将他们带来。”
“好的。请姑娘稍等。”水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转身离开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贾政和宝玉在水溶的带领下走进了紫薇阁。宝玉心急,竟然走在了贾政前面,被贾政一把拉住,使劲捏了一下宝玉的手,宝玉还不明白,但也只能让父亲走在自己前面。水溶看到了宝玉的举动,只觉得如鲠在喉,真想把它一下子拔去却又无从下手。
水溶将他们带到黛玉跟前,便拱手说“政公、宝玉,你们先谈,我先回避一下。”
说完,水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黛玉。刹那间,四目相对,两人都觉得对方的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似的,想说,却又说不出来。此时黛玉已完全明白水溶的心扉,只觉得心里隐隐作痛。如此良人,怎么舍得让他难过?怎么舍得离他而去?尽管他已有妻妾,那又怎样?他与他的妻子之间并无任何感情。自己爱慕的是他的人,又不是王妃的地位。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哪怕是只能作他的妾,又如何?自己真的要回苏州吗?到时候还不知道该会如何思念他...要用一生的时光思念他....水溶正要转身离去,黛玉忽然身不由己地高喊一声“王爷,不要走!”话一出口,黛玉急忙惊愕地捂住了口。贾政和宝玉也诧异地看着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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