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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诊所的门槛,时云下意识地抬起手,手背轻轻遮挡住额头。

只是他想象中刺眼的光线并没有传来。

此时天刚微微亮,天际仅泛起了淡淡的蓝紫色。

一阵微风吹过,时云不禁打了个寒颤。

清晨的风已经有了了些许凉意。

时云紧了紧衣服,随着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时云的住所离诊所有些远,所以每次他都要走很长时间。

而每次走在这条路上时,他总能感受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

在营地里,像这么大的男性,要么是加入了营地的武装队伍,要么是加入了营地的安保部,少部分男性会不在一线,但也会在如装备队伍等其他部门干一些重工力的工作,极少数如维克托和班医生这样的知识型人才会干一些不用出体力的活。

但这个岁数还在家里做饭,每天在别人家里打扫卫生的男性,时云还是独一例。

虽然班医生说时云的性格是病,但没人会真把这当做一回事儿,对其他人来说,时云就是一个怕死的孬种。

所以时云和班医生约定的会诊时间格外的早。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次会诊时间过长的缘故,此刻虽然天还没亮,但街道上已经有了些许行人。

“喂,时云。”

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在时云身后响起。

时云转过身,发现是一个大概十六七岁的孩子。

时云记得,这个孩子叫斯诺,斯诺·海勒;他的姐姐戴安娜和时雨一起在药剂调配处做工,只不过时雨负责药剂配置,而戴安娜负责杂物清理。

“有什么事吗,斯诺?”

斯诺看着时云,脸上充满了戏谑。

“没什么,就是我姐的小组还缺一个垃圾工,你要去吗?”

“那个,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时云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

“别那么着急拒绝啊,你总要学些什么吧。”斯诺不依不饶道:“不然,你这么一事无成,以后怎么生存下去啊。”

“对啊,万一你和你姐姐都被抓住了,说不定你会因为垃圾打扫的格外干净而让你姐姐幸免于难呢?”

“否则你姐姐不就又像你爸妈那样了嘛。”

说完,斯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围的围观者们也被他的言辞所逗乐,纷纷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或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早上这样一份轻松的心情,确实能为一天的工作注入活力。

然而,这份欢乐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众人笑声未尽之际,一个身形健硕的少年仿佛鬼魅般猛地从时云身后窜出,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已冲至斯诺面前。

斯诺的笑声立刻凝固在嘴角,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惊愕。

而少年的动作却毫不迟滞,一只手迅猛地捏住了斯诺的嘴,强大的力量让他连呼喊都无法做到。

紧接着,少年的另一只手迅速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直刺向斯诺张开的嘴。

看着直刺来的匕首,斯诺顿时猛地闭紧双眼,身体也本能的紧绷起来。

只是,他想象中的痛苦并没有传来,只是舌头上传来一股异样的寒意。

即便是在如此快的速度之下,那匕首仍是准确无误地抵在了斯诺的舌头上,而没有伤及他分毫。

周围的笑声在这一刻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你再说一遍?””威廉冷冷地盯着斯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斯诺感受到舌尖上的寒意和威廉的冷漠目光,顿时吓得冷汗直流,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而周围的人似乎都像是知道威廉的作风,不愿跟他打交道一般,默默低下了头,谁也不愿意插手。

场面一时间变得格外安静。

“我们外出小组也缺人,缺个训练用的靶子,你要不要来?”

“也算是学点东西嘛,万一你被流寇抓住了,被他们当靶子的时候,说不定你会因为站得格外直而被留一命呢?”

“怎么样,来吗?”威廉的声音愈发冷漠。

斯诺似乎想要求饶。

但威廉手的力量格外的大,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

“威廉,放开他吧。”时云轻声劝解道。

威廉看了一眼时云,随后轻轻一推,斯诺便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你应该知道我的,我家里就我自己,我不在乎营地里的所谓的纪律,更不介意在你晚上睡着的时候撕出你的舌头,你知道我能做到。”

说完,威廉便不再理会斯诺,随后转过身,缓缓走向时云。

斯诺看着威廉的背影,片刻过后,眼中的惊恐逐渐转化为怨恨。

但他最终还是没敢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快速跑开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威廉收起匕首,拍了拍时云的肩膀。

“啊?不用的,我自己过去就好。”时云急忙说道。

其实,他也想跟威廉多走一段。

因为对他来说,威廉算是他在营地内唯一的朋友。

或许是因为二人有着同样的经历,有同等病态的心理,又或许是因为只有威廉愿意以平等的身份和他说话,而不是把他当做一个病人。

只是,时云总觉得自己也需要让人送的话,就有些太不争气了。

“走吧,顺路。”威廉没再让时云拒绝。

时云也不好再拒绝。

二人并肩前行着。

威廉向来沉默寡言,因此二人一路上并无交谈。

这种安静的气氛让时云略感压抑。

他心中思绪万千,不时瞥向威廉沉静的脸庞,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威廉。”

时云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威廉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嗯?怎么了?”

他注意到时云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额头上也渗出了细汗。

时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问出了那个让他鼓足了勇气的问题。

“你杀过人了吗?”

威廉转头看向时云,几秒过后,对他轻轻点点头。

“杀过,营地外的流寇。”

威廉的声音平稳而淡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然而这却让时云不自觉地浑身一颤。

“在杀过人之后,你的情况有缓解吗?”

时云的声音已然变得有些颤抖。

只是,即便害怕,但时云还是迫切的希望从威廉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除去威廉是他唯一的朋友以外,更重要的是,这个营地中,只有威廉和他有着一样的经历。

营地里的人都知道,营地内有两个病态极端,一个是威廉,一个是时云。

如果说时云是极端的胆怯,那么威廉就是极端的嗜杀。

特别是对于杀死废土人,威廉有着极端的偏执。

时云父母被杀害时,那帮杀人犯并不知道时云在场。

但威廉不同,那帮人杀害威廉的家人时,将威廉绑在了柱子上,亲眼让他看着自己的家人一刀一刀地被剥下了皮,只为取乐。

哭喊,哀求,辱骂,身体被束缚的威廉用尽了各种语言,试图阻止那群匪徒。

只是年幼的他不知道,越是极端的情绪,越会让他们感到兴奋。

威廉本该和他的家人一样死在天。

然而一场由第三方废土流亡者发起的袭击意外地转移了那群匪徒的注意力,而威廉也因此意外的活了下来。

只是活下来的威廉也只剩下了一种情绪。

复仇。

他本能的以为,所有的废土人都是这样的。

所以他要以同样的方式,杀光每一个废土人。

活下来的这些年来,几乎每天夜里,他都在脑海中幻想着剥下他们皮肤的触感,这种幻想成为了他心灵的慰藉。

威廉知道没人能理解他,他也不在乎。

但除了有过共同经历的时云。

虽然那经历对二人造成了不同的影响,但至少时云能明白他的感受。

“没有。”威廉轻声道。

“那夜的场景也还会时常浮现在眼前,我还是会不断的幻想虐杀他们时的场景,而那种幻想也仍会给我带来快感。”

威廉看向时云,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怎样才算缓解,我只是觉得,对我来说什么都没有改变。”

听完威廉的话,时云没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地面。

沉默许久,时云终是抬起头,努力对威廉挤出了一个笑容。

威廉知道,时云希望能从自己身上得到关于治疗他胆怯的方法。

但自己的回答却彻底打消了他的希望。

“走吧。”威廉叹了口气,再次向着前方走去。

看着逐渐泛亮的天光,威廉感觉内心有些沉重。

他刚刚说谎了。

刚才拼命按捺情绪的不只有时云。

只不过,威廉忍耐的情绪不是恐惧。

而是兴奋。

在夜间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落入现实之后,给到他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他猜想,或许时云杀过人之后,也会有一种“原来这也没什么”的想法。

只是不知为何,他不希望自己的好朋友会有这种想法。

或许是因为他还有个爱他的姐姐。

或许是因为威廉自私的以为,时云的姐姐不该有一个滥杀成性的弟弟。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走到了营地的另一端。

“好了,我到了。”威廉指了指一个帐篷群。

时云点点头,他也已经到家了。

“回头见。”威廉说完,转身向着帐篷群走去。

“威廉。”时云忽然叫道。

威廉停下脚步,疑惑地回过头。

“小心点。”时云认真地说道。

威廉沉默片刻,对时云露出了一个微笑,随后转头离去了。

时云看着那帐篷群内的一群身形健硕的男人,站在原地许久,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自己现在走上前,加入他们的话,自己会不会有所改变,时雨会不会对自己有所改观。

只是他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威廉已经给过他答案了。

什么都没有改变。

时云摇了摇头,转头向着住所走去。

只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阻止了他的脚步,

“时云?”

时云疑惑地转过身。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正在微笑着看着自己。

女孩名叫唐桃,因为了解一些一些外伤诊疗知识而加入了班医生的诊所,经过在班医生身边长时间的学习,现在已经成为了班医生的替诊医师。

“早上好啊,时云。”

“早上好。”时云笑着回应道。

唐桃微笑着走到时云身前:“你这是刚从罗伯特医生那里回来吗?”

“嗯。”时云点点头:“刚刚怎么没在诊所看见你?”

“伊航先生腿伤又犯了,当时罗伯特先生还没睡醒,所以我替他出诊了。”

“这样啊。”时云点点头:“那你现在是要回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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