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整个营地像栖息在旷野的巨兽,一点一点地活了过来。
何楚卿不胜其扰,一大早顶着两个发青的眼眶站军姿。
徐熊绕着祈兴和何楚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溜达,嘴里还不消停:“小何不错,你练功一向是勤谨的;这个,祈兴啊,腿并拢点,你罗圈腿啊?”
自从何楚卿挨了揍,祈兴练功认真多了,何楚卿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想被揍还是真如他所说要保护他卿哥。此时被说,祈兴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还不是扎马步扎的!”
“臭小子!”徐熊二话不说抡起拐杖打了他一下:“你那骨头泥捏的?”
徐熊对祈兴是恨铁不成钢,何楚卿一向懒得理他俩,若非必要,他宁可一言不发。这天他边站边环顾四周,实在是不难发现,整个营地里肃静了不少。
“徐班长,咱们整个师部,有多少人?”何楚卿在徐熊这里一向是个规规矩矩的乖孩子。
为乖孩子答疑解惑,他乐不得的:“首先,说话前要喊报告...”
“报告。”何楚卿老实道。
这小孩倒是会来事,相信不论他在哪混,只要他想,风生水起不说,安身立命总是够的。徐熊很欣慰:“要是说咱们9师,上上下下怎么也有两三万人。”
何楚卿没来得及说话,祈兴先叫起来:“这么多,怎么可能???”
他说的没错,整个营地固然大的让人一头扎进去分不清东南西北,但容纳两三万人还是不可思议。
徐熊挥起拐杖又打了祈兴一下:“咱们师是这么多人,营地又不止这一个。目前中原版图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变动,咱们坐拥的地区,统称西北区,而豫军呢,坐拥中北区,而剩下的什么沿海一带、西南和中南区域,都是自由党的地盘。”
祈兴听得直瞪眼:“自由党这么厉害,怎么不一统天下呢?”
“虽然自由党的地盘幅员辽阔,但咱们西北军的统领面积,也有它起码三分之二,豫军虽说要更小一点,但他坐享中原地区最平缓的地带,易守难攻。更何况,自由党还遭受东北部流党的骚扰,压力更胜一筹。因此,三党才能相互制约。”说着,徐熊又打了祈兴一下:“说话归说话,站姿不能乱!”
祈兴疼的龇牙咧嘴。
何楚卿接着问:“那豫军和西北军开战,自由党什么态度?”
徐熊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正是一个关键问题。许参谋长深入敌营,为的正是公开揭发自由党笼络豫军,妄图一举消灭我军的阴谋。自由党惯会做好人,表面上倒是不敢妄动,装出一副期望国内安泰的样子博得民心,背地里还不知道动什么手脚...”
正说着,远处跑来一个兵,笑着调侃道:“徐班长,上课呢?我倒要看看,这俩孩子能被你教育成什么样的雄才。”
徐熊喜滋滋地拍了一把何楚卿:“听见没有,你俩给我争点气——怎么了小刘班长,什么事儿?”
这小刘班长拿出一个信封,上面几个大字行云流水,无端给人一种极有韧劲的力量感。
何楚卿直直地盯着看,期待的小嫩芽急吼吼地在他胸腔冒了个尖。
“顾师长托我找您,让您骑马进城去,给司令部送封信。”说着,把那信件递了过来。
徐熊疑惑着:“让我送信?”
他?一个伙夫?
“是不是通信电台坏了?”
“您就别问了,司令的命令,照做就是。司令还叮嘱您换身衣服,不要在城内任何地方透露自己是兵,然后,带个孩子去。”
何楚卿心下一凛,接着听通讯兵刘班长道:“这孩子师长指定了,叫祈兴。”
徐熊和祈兴登时大惊失色,异口同声道:“你说谁?”
顾还亭是故意的。何楚卿咬定了这点。不过但凡不是顾还亭当面跟他对峙,他的情绪就还可控。当下他虽然愤愤不平,倒是十分善解人意,还亲自送二人出营地大门,宽慰道:“徐班长,师长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最惴惴不安的要数祈兴,他横竖也没觉得自己哪比何楚卿更有出息。
临别前,何楚卿还前所未有地伸出他的尊手,潦草地抚了一遍祈兴的脑袋瓜,祈兴激动的差点抹泪。一班守卫兵暗自称奇,不知道的还以为给了他们什么生离死别的任务。
何楚卿借机梭巡了一圈,他发现这大门并非不能擅出,只不过任何人的出入、轮班都有所记录。如果他有一天真的想走出这个大门,那就必然不会再回来,倒也不怕什么。
难的是,他一个人目标明确的摸到大门口来还不惹人起疑。
这点确实很难,因为他不过刚跟着徐熊走到大门口,就完全不记得回去的路了,免不了横冲直撞地一顿问路。
巧了,一抬头就见到个熟悉地方——他刚来西北军时候送货的仓库。
仓库这厚重的木门平日里是上着锁的,很厚重的一把大锁。何楚卿左瞧瞧、右看看,确认附近暂时没有巡逻兵,就犯了手瘾。
小偷小摸原本就是他的老本行,而他衣襟里一直藏着一根铁丝,只待利刃出鞘。
军队的锁到底是比平常的结实,也确实费了他一段时间才听到一声脆响。
何楚卿开了锁头,登时喜上眉梢。心说,西北军也不过如此嘛。
念叨的是西北军,其实是在跟顾还亭较劲。虽说他面上装的好,却一直耿耿于怀,走到哪心里都揣着“顾还亭重用祈兴”这件事。
这么一抬眼,却看巡逻兵将近了。他草草扣上锁头,匆忙藏在一边。
几个巡逻兵小跑路过,竟然没留意锁头是开着的!
何楚卿生了点侥幸之心,待到一队巡逻兵走远了,他卸了锁头往里进。
这库里的东西变了,不再是面粉一类的吃的了!
不过也是,这么一个砖制的小屋,就在一进大门不远处,就是仓库了吗?何楚卿一想便知,这地方不过是个暂时的储存地,还是为了防止外来人员过于深入营内建造的。
何楚卿借着门缝透过来的一点亮光一掀箱子——黑色锃亮的一箱子枪映入眼帘。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枪,先是不由地瑟缩了一下,接着手心就开始冒汗。一种隐隐的兴奋油然而生,何楚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个什么劲。
这枪虽然一打眼便知不如顾还亭赠予郁瞰之的那把,倒也是全新的。何楚卿没忍住,伸手掂了掂重量,凭他这稀松二五眼的,自然试不出半点花样来,更别提有没有子弹了。
他试着上膛,刚拉下一点枪膛,他就透过中间豁口看见了子弹泛起的银光。
这膛他是不敢上了。
何楚卿拨乱了那一箱子枪的位置,堪堪填上了空隙,而后轻手轻脚地抱着这宝贝,溜了出去。
有惊无险地回了屋子,何楚卿把枪放在枕边的棉垫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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