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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采桑把手臂虚虚地环在她腰间,却不回答她,反而耍赖起来:

“祖上定的规矩,我如今抱了你,就是有了肌肤之亲,你就是我娘子。”

秦途不说话了。

比起顺从、敷衍、无语,应该说,她大概是没听懂这么复杂的话。

陈采桑似乎却沉迷在这种荒谬的演出中了。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想了很久,她为什么给我再见到你的机会。”

“我想了很久,我该做什么、怎么做。”

他倚在秦途身上,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可惜那些词句中,哀之痛之惜之恨之,终究只有他一个人明了。

“......最后,我选择了最自私的方法。我什么都不做。”

“我不想伟大。”

“握住我的手,好吗?”

“骗骗我。”

秦途眼神依旧古潭无波,并不为他动容半分。

沉默,一种已经成为永恒之一的沉默。

在这还未迎来黎明的深林间的空地,就像躲在世界的缝隙。

“我不怪你。”

在曙光之前,陈采桑这么说。

——

他并不明白自己出现至此的原因,但是这不妨碍他珍视她。

为了避免“塌缩”,他后来捏了个黑纱斗笠戴上。

此外,他还详尽地思考了接下来的行动。

他曾无数次痛恨生命的漫长,如今却希望每一分每一秒都蜿蜒向远方。

他想与她去看万事万物。哪怕是北漠的风沙,亦或者故人的墓。

虽然说着“什么都不做”,但他似乎逃不脱劳苦命。又或者说,他没办法袖手旁观。

可他只是“界中”,他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帮她抵抗哪怕一点点的命运。

他从前怨恨秦途一人扛下所有。可如今山穷水尽又回环往复,反而让他有重新思考一切的欲望。

他并没有时间思考出答案。

因为另一个“外人”出现了。

黑纱斗笠过早地被轻而易举地斩断了。

——

长发盘束,蓝袍白裾,手拿拂尘。

道人为何伫立此处,并无人知晓。

他自己或许也不知道。

目之所及的一切,或许曾经存在于记忆深处的角落。如今看来,却是如此陌生。

“故人没了,故乡没了。”

“我也死了。”

“你去哪?”

山巅之上,陈采桑原本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语,听见秦途的询问,微微歪头,看着她。

他忽而笑了,回答她:

“我去救你的世。”

他又转过头,看着苍绿色的群山:

“如见如闻如无我,今是昨非难如愿……”

“错了。”秦途出声打断,眼神直勾勾地望着他。

“如我所见,如我所闻,本如我愿。”

陈采桑沉默很久,低下头来看着她。

这是第二次他们面对面站着。她还没能记住他的长相。

一如初见时。并没有人说话。

温和内敛的青年,声音几乎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忽然带上一丝哭腔:

“当然如你的愿啊!”

“你都如愿了,可我,可我……”

“可我是为了你......!”

秦途看着道人的身影消散在眼前。

别无他般。

她转过身,继续行自己的路了。

她身后,是一个刚刚她堆起的小土堆。

山巅的沙土贫瘠松软,很快就被风挟着吹散了。

——

然而,在这恰到好处的结尾,似乎有人执意要添一败笔。

秦途早就习惯孤身一人。可青黑色道袍的身影一步三晃,走到她身边一起坐下。

“怎么最近一直发呆?是要死了?还是在勉强自己思考?”

秦途不回答,也不看他。

“你怪我赶走了他?”

“吾弗认得他,阿弗认得伱。”

身旁传来时元卜放肆的笑声,戏谑,兴奋,又确实无比愉悦。

沉寂的深林,静谧的汩汩流水,凝固的少女伫立于几乎凝固的风景中。

这疯子似乎确实是唯一的生机盎然。

那只是一个倏忽。没有所谓的寒光,也没有铮鸣声。

漆黑的刀尖就这样停在他眉心。

时元卜勾起嘴角,刻意将语调拉长:“真有意思。”

在秦途刺破他那疯狂的脑袋的同时,他听见她那冷硬的声音:

“弗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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