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琏上了马车,在里头坐姿端正,看着紫禁城的红墙绿瓦慢慢靠近,嘴角都忍不住挂着一抹笑意。
马上就要见到额娘了。
嬿婉坐在旁边,本来是要跟着马车一起走,但永琏想着已经入了六月,太阳也毒辣了不少,因此让嬿婉也上来坐着。
这外头的一行人悠哉悠哉,然而咸福宫正殿里却热闹得很,仪贵人扶着太后坐在主位上,皇帝坐在下首,目光冰冷,看着跪在正殿里的如懿。
寝宫里头静悄悄的,只有宫女们走动时衣服的窸窣声,偶尔还有几句太医们的窃窃私语,模糊只能听到难以两个字。
皇帝心里沉了沉,看了如懿一眼,太后身旁站着仪贵人,她册封礼还没过,但身上的衣服花纹已经繁复了些,看上去也是有股高贵疏冷的气质。
太后沉了沉心,看向皇帝问了一句。
“皇帝,要不要让皇后知道一声,然后过来一趟,毕竟是六宫之主”
太后在心里想着拒绝皇帝的话,然而弘历不假思索,直接说了一句不必,眉眼都有些舒和,似乎想到琅嬅就格外宽心。
“皇后现在还怀着身孕,就不要来这种场合了,免得听了一耳朵疯话,反倒动了胎气。”
娴贵人跪在下面听了,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叫嚣着,像是最毒辣的虫子在她心里爬来爬去。
千疮百孔,毒得她扭曲,但她不愿意承认,这就是嫉妒;因此,如懿甚至抢白,跪在下头,半是恭敬地跟了一句。
“皇上,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臣妾有没有错,除了太后和皇上听臣妾的辩白,皇后娘娘也应该听臣妾的辩白。”
如懿脸上端着极端大度和善的表情,整个人都显得淡淡的无辜感;只是这话有些大逆不道,皇帝的眼神横过去,如懿也丝毫不惧。
“娴贵人,皇上担心皇后,自然是舍不得皇后受累,连下了早朝,午膳还没用,就来这儿处置你。”
太后像是故意说出这种话,她看着如懿的脸,觉得和印象里的那个故人一点也不像,忍不住讽刺地笑了一下。
等到自己百年后,一定要去地下好好笑一笑那个人,笑她怎么挑进来这么个货色,居然还是她的侄女。
在一旁听着的璟瑟直接看着如懿,眼里端庄肃穆顿时烟消云散,转而是一种揣测,和恍然大悟的愤怒。
“娴娘娘,恕儿臣不敬,皇额娘是中宫,中宫皇后怀有龙裔,不便听您辩白,这也是皇阿玛的授意。”
小女孩儿的声音清冷冷的,听上去格外好听,但也少了许多几年前稚稚童音的稚嫩感,倒是多了许多嫡公主的威仪。
皇帝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唯一的女儿,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挺翘的鼻子和她母亲如出一辙。
兴许再大一点,就能看出琅嬅十六岁的眉眼;想到这儿,皇帝脸上的表情柔和得多,这却让如懿以为有机可乘,赶紧跟了一句。
“和敬公主,既然你称呼我娴娘娘,那本宫也算是你的庶母,长辈在上,你就敢这样和长辈说话吗?”
璟瑟气不打一处来,如懿每次说不过别人的时候,就喜欢用身份来压制别人,偏偏纵观后宫,她无宠无爱无身份,只会说一句少年郎。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
太后端坐上首,目光看了一眼身边的仪贵人,预准封嫔的她一下就懂得了太后的意思,轻轻清嗓子后,声音也冷冷的。
“娴贵人这话说的不错,长辈为上,可太后坐在这里,您又有什么资格,什么来路,敢这样对太后摆脸色。”
如懿想要反驳什么,仪贵人稍稍抬头,仰着下巴;她预备封嫔,便是现在还是贵人,位分也已经比如懿要高。
“何况,宫规森严,祖宗礼法不可违,君臣纲纪不可违,皇上已经说了,皇后娘娘不适合来这种场面,怎么娴贵人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
如懿目光和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只是被仪贵人戳穿了心思后,仍旧是忍不住咬着牙,想要反驳,却又下意识摁住心里愤怒的色彩。
怎么可以愤怒呢,太有失体面了。
然而仪贵人像是不肯轻轻揭过,她目光如炬,静静盯着如懿脸上拧巴的表情,噙着一声冷笑继续道:
“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懿说不过她,便想着喊了一声皇上,然而皇帝并没有阻止仪贵人的意思,他只是漫不经心把玩手上的扳指,眼神静静看着如懿。
“皇阿玛,儿臣是对娴娘娘有些不敬,但儿臣也只是关心则乱的缘故。”
璟瑟机灵,迅速跪在皇上跟前;然而皇帝迅速有了表情,慌慌张张要伸手,想把璟瑟赶紧扶起来。
“这是做什么,起来起来,璟瑟,快起来。”
璟瑟只是稍微跪了一会儿,皇帝就急的不行,伸手去拉,还没拉起来,只能整个人的目光都锁定在璟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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