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匹兹堡市区两河交汇口,26英里远的西南方,有一块半英亩见方的林间空地,叫它营地也可以。
这片空地位于阿利根尼县与华盛顿县的交界处,四周密林环绕,一派原始的迹象。
看上去毫无生气的木质窝棚趴在空地中央,它顺着斜坡而搭,外层已经铺满苔藓。冬日的冰碴还没来得及融化,那些绿色已经快萌发。
窝棚的周围还散落着一些新鲜砍下来的原木,均是统一的拳头直径大小,也有垒得齐整的柴堆,上面覆盖着草棚。
一个面容憔悴,神情萧索的大胡子,正像一个发条机器般,只顾卖力地挥舞斧子。那些被当做柴火的边角料,在他无情的斧子下,很快一拍两散。
一阵‘噼里啪啦’的断枝声响从大胡子背后传来。声响让他的身体停下动作,眼里总算恢复一丝明亮。他挺着小肚腩转身,露出了少见的中年男人的欢快笑容,双手随意地在厚实的法兰绒外套上抹了几下。
“瞧,我的帮手来了。我早就猜中,今天一定会是一个幸运日。”
“莫雷,别想让我给你干活。除非有一品脱威士忌,嗯...必须再配上一碟干酪。”如果忽略掉来人的略显红色的面庞,只从他的举止谈吐判断,他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地道的美利坚人。
“真是难以置信。一个红种人会爱上德国佬的臭乳酪。不过,我们可以成交,哈哈哈......”
伴着对方爽朗的笑声,红皮肤的康纳才用目光扫过那边垒起的一堆木材。大喊着,“亚瑟,我们又被密苏里的大胡子骗了。白人!总是习惯使用这些伎俩,你千万别学坏。”
不远处的一个黑头发小伙不以为意地笑着。
莫雷看上去很满意康纳的表现。两人早已习惯那样的说话方式。若是在城里,他们还会有一些顾忌,可在林中,除了被畅快笑声惊走的松鼠和松鸡之外,再没其他牲口会在意。
“康纳,你也恶习未改。你总说那是恶魔的饮料,可现在你却为了它主动上当。”
“那都是你们白人的错。先教会我们酗酒上瘾,然后,用廉价的饮料、玻璃珠,换走部落里的毛皮、黄金、马匹以及女人,只要你们看上的东西,都会用狡猾手段夺走。”
“行了,快过来吧,先来一杯魔鬼饮料解渴。”
作为一个单身的中年白人男子,用早餐佐酒再好不过。
康纳非常熟练地跨过木材堆,从那张勉强称为桌子的三脚凳子上,端起脏兮兮的马口铁杯子,张嘴就往喉咙里倒。
等褐色的液体全部流进喉咙,打出酒嗝他才朝身后嘱咐,“孩子,别着急。记得多绕几圈。那头骡子心眼多,小心它跑了。”
骡子当然是亚瑟的坐骑,不过看起来要比康纳那匹矮马要强壮一些,如果单论身高的话。
康纳本有一匹让任何人看了都眼馋的棕色斑点阿帕卢萨马,不过在那场“眼泪之路”的迫害中被夺走。
而他,作为一个小部族首领,“自愿”地成为白人与“红种人”之间的和平象征。
那帮“”老爷们,友好的帮助他皈依基督,还贴心地准许他娶了一个天主教新娘。【——新教中的白种盎格鲁-撒克逊人(White,Anglo-Saxo,Protestant)】
如果不是住在匹兹堡市区,又有老爷们的首肯和治安官的特殊照顾,康纳两口子早就同耶稣见面了。
两个酒鬼坐在枯树干上一边喝一边闲扯,不时地望向那个小伙拴马的位置。
那是一个身高大约6英尺的男孩,体重超过见鬼的200磅,对于普通家庭来说,身高和体重不应该成正比。他在细心地喂马和骡子,并不时地用手安抚它们,这种沟通牲口的本事,都是来自两个酒鬼的熏陶和教诲。
“他哪里像个17岁的人,胡子不比你的短。真不知道瘸腿的威廉和端庄的琳达,怎么会生出一大个子来。”康纳独特的略带沙哑的印第安口音,很有辨识度,比公鸭嗓还低沉。
“看吧,一会儿屋里的鹿肉又会被他消灭完。或许贪吃就是他强壮的秘密。”
“我的族人也常吃鹿肉,却很少有那样的身高。”
“不过他的确长得很快,当他第一次开枪的时候,已经和你差不多高。要知道,我在密苏里也算高个子。那时他比我矮一个头,现在的情况刚好相反。”
“可我箭法比他好。”康纳总能找到自己的长处而得意洋洋。
“可惜,你们枪法都没我好,哈哈......”
笑完,两人又干了一杯。
青年名叫亚瑟,铁匠的儿子,此刻正背着一杆M1841密西西比来复枪和一张印第安复合弓快速奔来,因为他听见了“肉”。
脚下没有多余的动作,几个呼吸之间,他已经钻进窝棚,把莫雷窝棚里熏好的鹿肉干拿出来,手里的马口铁杯子中也已经倒上褐色的咖啡,浓郁的香气让两个酒鬼也跟着嗅起来。
严格说起来那应该叫做咖啡豆汤,莫雷可没心情磨豆子,顶多拍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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