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奶奶和孙婶儿也总过来看之琴,弄了不少偏方,婴儿尿也喝几次了,兰花菜煮水也喝了,小灰水也喝了都不行,孙奶奶说这是鬼迷心窍了,得找个算命先生算一卦,杨松朋根本不信这些,可看在孙奶奶的热心劲上,为了面子,他只好去街里把算命先生刘半天请来,孙家老小都过来看热闹,刘先生问了生辰八字,看了手相,然后眨了眨眼,眼珠朝上开腔道:“你命硬,手有横断纹,命线穿过断纹,这是灾,就是病,但纹路不长就拐弯儿了,下面的命线一直到腕,你命长,你病好的快,不出俩月吧。有鸡蛋立一个,要是立起来一定能好,立不起,好的就慢了。”
杨松朋拿来一个鸡蛋,刘先生放到炕上,两手一拧,鸡蛋不停地转了起来,眼瞅着立了起来,半天才倒,大家看得两眼放光。送走了算命先生,大家心里好像踏实了。杨松朋觉得,得找个中医看看。
那天下雨队里歇工,他顶着雨去了张奎林家,老先生就住在杂货铺对面的胡同里,虽然60多岁了,体弱多病,但耳不聋眼不花,听了杨松朋的叙述,他知道是什么病了,说:“咱们这医院中草药不全,但有一成药叫《逍遥丸》可以买两盒,让周大夫吃几天,有时间就带她去县医院找中医宫大夫,他专治杂病,吃几付就差不多。”
“那太好了,真是谢谢张先生了。”辞别张家,他直奔西头医院。
十几天后,之琴能坐起来了,靠着行李卷有点精神头了,孩子们问话她也能哼哈答一句,每到吃饭时,自己能用小勺往嘴里送,渐渐地自己用湿毛巾能抹脸搽身了,饭量也多了些。
孩子们放学回来,扶妈妈下地,在屋里走几步练练腿儿,时不时问问:“妈,还迷糊不?耳朵还嗡嗡不?头还疼吗?”之琴不作声,走了几步,就坐在炕沿上歇一会儿,孩子们想着给妈妈吃药,时刻呵护着妈妈。
又过了几天,之琴明显好转,能自己下地了,话不多,但食欲增加了,苍白的脸有了红色。有一天,孩子们放学回来,发现妈妈在刷锅,全乐了。“妈,你上炕养病吧,咱们会做饭了。”连拽再拉,让妈妈上炕躺下,之琴没说什么,还是躺在了炕上,总觉得浑身乏懒无力,头昏脑脹。
自家菜园里的菜陆续下来了,黄瓜,辣椒,芸豆等等,顿顿都有新鲜菜,他们盼着土豆下来,时常用小手去抠秧子底下的土豆,看看有多大了,其实有的已有鸡蛋大了。这天他们特意抠回几个让妈妈看,让她高兴高兴。近日她已能下地做饭了,精神头好多了,但头疼头晕失眠还是严重。一看日历,回家整整一个多月了,孩子们每天围前围后的叫着妈妈,抓个蟋蟀也让妈妈看看,抓个蝈蝈也让妈妈看,摘个特大的茄子,也让妈妈掂一掂,他们又欢实了,因为妈妈好些了。
杨松朋也经常劝慰她,人生是三穷三富过到老,没有一帆风顺活一辈子的,上自皇帝下至百姓,生活中都是坎坷不断,别人能活我们也能活,中外名人故事,戏曲小说,杨松朋总是在饭后来上一段,孩子们听得是津津有味,饭桌子也不收拾了。
那天,之琴和杨松朋坐第一班汽车去县看病,下了车走到县医院大门外时,之琴突然哽咽,随后坐在地上便嚎啕大哭起来,两手拍着腿,哭得简直是天昏地暗,杨松朋没法劝,任凭她哭下去,嗓子都已嘶哑了,杨松朋扶着她蹲在了地上,冷静了一会儿后,之琴才站了起来,两人这才慢慢走进医院大门。
来到宫大夫的诊室后,说了病情,宫大夫便切脉,看舌相观面色,问了近日走路说话怎样?之后说:“刚才是不哭过,眼睛都红了?”
“大夫,她刚才大哭一场,从未这么哭过呀!”
“哭好哇!这病就出来了,不哭反而不好,憋在心里总也不好。”他边写病志边开药,放下笔后,对二人说:“你这病是情致不达,遇到事,你接受不了,太突然,伤神伤心了,西医叫神经官能症,给你开六付中药,吃完后基本就差不多了。”
“谢谢大夫啦!太谢谢了!”杨松朋拿着药方去取药,之琴坐在椅子上,又流出了泪水,她知道中医诊室最里边就是妇科门诊。
孩子们在家玩耍了一天,发现水缸里的水不多了,几个人就去泉眼抬水,抬回来之后,要用小瓢把水舀到缸里,剩一半时再拎起桶倒进去,每次抬水地上总是滑溜溜的,几个人都光着脚丫子,空桶出来走到半道,放下桶,又拐进自家菜地里,摘个黄瓜茄子西红柿等,边玩边吃,最后一桶水舀满抬出了泉坑,慢悠悠地往家走去,杨威拿着小瓢走在最后,进到屋后,哥姐刚弯腰放下桶时,姐姐的右脚打滑了,水桶倾刻落下,正好桶底沿砸在姐姐的大脚趾上,杨迈坐在地上疼得要死,杨威和杨策忙把水桶抬开,杨迈立刻用双手捂着脚趾,嚎叫不止,那哭声惨极了,震天动地,大张着嘴,“啊......啊!太疼啦,太疼啦!妈呀!妈......”她满脸泪水地坐在地上大哭,杨威杨策傻了眼,都蹲下拽姐姐起来,可是不好使,他俩知道姐姐是疼坏了。
孙奶奶孙婶儿闻声都过来了,此情此景真是可怜,一大桶水砸下去,该有多疼,杨迈闭着眼睛,仍是大哭,头发湿漉漉,浑身的汗水泪水湿成一片,双手紧紧抱着脚趾,孙婶儿一看,脚趾都变成紫黑色了,冒出了血丝,“地上太凉得上炕。”几个人轻轻把杨迈从泥地上抬起来放到炕上,她的裤衩腿上全是稀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倒在炕上睡着了。
杨策和杨威把晚饭做好了,搅的玉米面糊糊,俩人去菜地把各样菜摘了回来,洗净,放在盆里,又去舀了一碗酱,只等爸妈回来吃饭。夕阳西下了,俩人各拿一个长棍儿,去小路接爸妈,走过石龟碑那片坟地后,爸妈刚好下坡,两个孩子乐坏了,转身杨策在前,用棍儿敲着路边的草,一家人回来了。
父母看着杨迈的脚趾痛在心上,之琴给杨迈收拾洗换后,用碘酒消毒包扎,以免感染。整个暑假孩子们学会了熬中药,每天抢着量水泡药熬药。在灶坑门边上垫两块石头,放上砂锅,盖儿上错个缝,那小火苗忽闪忽闪着,他们精心添着柴,细心熬着药,心里在企盼着,屋里屋外散发着中药的味道。酷热的暑天过去了,暑假也过完了。
九月,新学期开始了。孩子们最高兴的是妈妈的病明显好了,和以前差不多了,虽然不能上班了,但妈妈每天能在家,不愁做晚饭的事了。还有高兴的是这些天可以烀苞米吃了,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了。中午时,杨迈可以啃上一棒黄灿灿的苞米了,妈妈早上呼好后,用小手绢给她包好,放在书包里,沉甸甸的背到学校,想起午饭,那是多美的午餐呀!
一个星期一的早晨,杨迈背着书包,穿着天蓝色的背带裙子,裙摆下是一圈各种姿态的黄色小猫,它们跃向天空,想抓起飘向天空的各色气球,这个洋气十足的小孩,边走边啃着苞米,浓雾笼罩着整个山村,初秋的翠绿掩映在大雾中,朦朦胧胧,几米开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整个天地如仙境一般,腾云驾雾似的。杨迈有点迟到了,边啃苞米边快步走着,当她一抬头,雾气中出现一个人影,拎个兜从对面走来,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老舅!”
“哎呦,杨迈,可找到了!”没想到天外来人了,杨迈乐得马上转身带舅舅向家走去。
之琴两口子正在吃饭,听到院里有人说话,连忙起身出来,一眼望见四弟站在门口,非常惊讶,“之均,你怎么来啦?”“大姐,姐夫。”他环视了一下这个低矮的小土房,破旧的小木门,钉着横七竖八的小木条,用一根木棍支着立在那里,他低头弯着腰走进了屋里,泥灶台泥地泥墙,里屋一个矮矮的小土炕,从屋里完全看不到外面,窗户全用纸糊的,三根棍子算是窗棱,连一块玻璃都没有,他的眼睛湿润了,杨松朋和他寒暄几句后,让他先吃饭,自己还要去上工。
原来父母非常担心之琴,不仅回家没了工作,还患病在身,所以让老弟来看望。他没想到,大姐如今落魄到这个地步。“别人都这么活着,我们也一样。”听着大姐的话,他觉得大姐心挺宽,但自己内心很酸楚。中午杨策回来看见了舅舅,欣喜万分,家里有人来看望了。周之均两年未看见小外甥了,觉得他们都长高了,很是活泼,虎头虎脑,甚是喜欢。
杨松朋下工后,去街里买只大公鸡回来,又拎了一串儿鲫鱼。晚饭后,孩子们带舅舅上山,让他看看这里的风景,从未到过山里的舅舅,很是兴奋,山上到处是叫不出名的树和花草,到处是荆棘和蒿草,他们来到了那片油松林里,舅舅说:“这不是公园里的万年松吗?”孩子们告诉他,“这叫油松,有松塔但不结松籽儿。”在树下他们还看见了松丁蘑,看见一个周围会有很多,他们用小手扒拉着厚厚的松针叶,一个又一个的蘑菇被采了出来,可惜没带筐,聪明的孩子们有办法,他们折了一根又细又长的野麦杆,用它把蘑菇一个个穿起来,用手拎着。舅舅直夸:“你们真行,有办法。”找了一会儿,穿了好几串拎着,大家站在龙尾山的最高点上,舅舅看到了整个奇宁镇的房屋,从东到西有二三里地长,龙尾山的漫坡一览无余,绵延很远,全种的庄稼,他第一次领略了此地的山川美景。
第二天天刚亮,之琴发现大公鸡没拴住,在院子里溜达呢,马上去抓,怎么也抓不住,孩子们也起来了,孙婶儿也出来帮忙抓鸡,公鸡到处跑,时而乱飞,一下子跑出院子,跑到杨家南窗根儿下,大伙一下子又都拥到南墙边,眼看它已无路可逃,突然它飞了起来,一下子飞到了酱缸上,一米开外的酱缸刚刚打开盖子,大家眼看着大公鸡眨眼间连同白布蒙,瞬间掉进了缸里,之琴上去一把拎起了浑身酱汤的大公鸡,另一手抓起已成黄色酱汤的白布蒙,大家全笑起来,公鸡成了落汤鸡,那大酱怎么办?回到屋里冲洗之后,放一边,马上做早饭,孩子们都去上学后,她和四弟两人把缸里的大酱全舀到锅里,烧火沸腾杀菌,煮了两大锅,然后再倒回缸里,这样吃起来放心总不能扔了吧。晚饭炖的鸡,把采来的蘑菇放里加上土豆,全家改善一顿,更是招待客人。
晚饭后,孩子们带舅舅到处溜达,9月初的天早晚很凉爽,先到北边山根下的地瓜地,让舅舅瞧瞧他们栽的地瓜,长得绿油油,得到十月后才能刨,现在也能结挺大了,杨策找个地面有些发鼓,有裂纹的地方用小手轻轻一抠,红色的地瓜就露了出来,舅舅很高兴,“哦!地瓜原来是这么长的。”
“爸爸说现在正长呢,不能抠,必须等到下霜后才能刨。”
“赫!什么都懂啊,这小不点儿。”舅舅说着一个胳肢窝一个,把杨策和杨威夹了起来,顺小道往回走。
他们又来到自家菜地,指给舅舅看,什么芸豆辣椒茄子全了,还种上了白菜萝卜和甜萝卜,舅舅非常喜欢小外甥们,愿意让他们领着到处看看,顺着大路,走到稻田地边的一个小水沟,他们蹲下让舅舅看,这里有一大窝蚂蝗,它们长得像小手指般大小,有着棕绿色的背,身上还有黑色的条纹,很吓人,舅舅裂着嘴表示很恐怖。离开这几步,他们又蹲下了,让舅舅看水沟里的另一种虫子“线虫”,杨迈用一个蒿子棍儿挑出一根,“你看它长得细长细长,有一尺吧,像线那么细,几十根缠在一起,不远游很麻人。”舅舅点头说:“它们在水里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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