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之琴让婆婆还得给儿媳做好吃的,问她想吃什么,“其实我就爱吃酸菜瓣子蘸辣椒酱。”“她平时就爱吃这个。”不一会儿婆婆全端上桌了,热的粘豆包。
“还用我喂你吗?”
“不啦,大夫!我自己想吃啦!”
“那太好了!”
小媳妇张口吃了起来。之琴上午给她注射了两次葡萄糖,还有镇静剂鲁米那1支,现在效果不错,宫口已开三指了。冬日的阳光过了中午就要夕阳西下了,产妇开始折腾的勤了。只要一疼,她就害怕发抖,宫口已开五指了,胎膜仍没破,之琴给她用温肥皂水灌肠,以刺激宫缩。时间不长,她又要大便,上下炕几个来回,胎膜仍不破,之琴只好给她人工破膜,然后又扎催产素1支,鲁米那1支。太阳落山了,天已经黑了,小产妇哭了起来,“太疼啦,太疼啦!”
“受不了,你就叫。”之琴听着胎心边说,此时的胎心已不太好,已经有些危险了,如果有脐带缠脖,胎儿怕保不住了,随即又给她口服奎宁一片,又注射催产素1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终于宫口开全了,之琴开始消毒,戴手套......
一个小男婴出来了,浑身发紫,脐带缠脖一道,没有啼声,之琴倒拎双脚,使劲拍打,一连一二十下,终于有了啼哭声,她立即口对口吸痰,经过一番抢救,婆婆和儿子绝望的眼神中有了亮光,有了希望。
处理完婴儿,大家悬着的心这才安静下来,小爸爸抱着儿子一直笑着,之琴也该歇歇了。
白胡子爷爷在外屋大声下令:“赶紧炖两只野鸡,我要陪医生喝几盅。”几口人在外屋忙了起来,烧火,洗菜,剁肉,时间不长,饭菜摆上了桌子,老爷爷盘腿坐在炕里,他端起酒盅先给之琴斟了一盅,“谢谢爷爷,我不会喝酒。”
“少喝点没关系,今天高兴,我有重孙子啦!这是你的功劳,要不是你呀,这孩子恐怕就没啦!我们全家感谢你呀!这数九寒天,来到咱家这个山旮旯里,守了两天两夜,真不容易啊!来,咱们碰碰喝!”说着,爷几个一饮而尽,热气腾腾的野鸡肉盛在一个大陶盆里,散发出肉与蘑菇的香味,另一盆里是狍子肉炒山菜干,散发出蕨菜干的清香味。婆婆不断地给之琴夹菜,“这简直是过年一样呀!”之琴说。
爷爷放下酒盅,捋了一下胡子,说道:“别客气大夫,多吃点。一般人家吃不着什么肉,我能打猎,我会套,你看这狍子肉,是我年前套的!这挨饿年头,俺们住在这深山野林里,吃得东西多,山菜野猫什么的,总能弄着点,饿得差,比山下强多了。我老头子快88啦!耳不聋眼不花,年轻时走南闯北,我也见过大世面。”
“你老不简单呀!”之琴夹口菜说。
“想当年,我还见过张作霖呢。”说着呷了一口酒,“那年我和我爹赶着马车去奉天卖木头,一车好松木,老粗啦,到了街中,有两个人就看中了,拉到了家门口。两人进去禀告,不一会儿,出来个小老头,个儿不高,瘦肌个拉,特别精神,穿着军装,身上别着匣子枪,可威风啦,看了车上的木头,点点头,便同意买下,说着进了门里。我和爹开始卸木头,卸完后我们进到院里去结账,哎呀,可开眼界了,那院子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军人把守,往后看,那楼房太好看啦!真漂亮呀,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过那么好看的房子,可长了见识啦!”
“我爹命大,差点没死日本人手里。”儿子边吃边说道。
“那年小鬼子把我们抓去,上山里去伐木头,干了几天后,拉走好几车上好的松木,然后就把我们这些中国人拉到一个煤矿去采煤,吃不饱还挨打,竟吃橡子面都拉不出屎来,每天爬里爬外背煤,干不好就打个半死。有一天放炮,我跑得不及时,被炸得浑身是血,当时就没气了,他们以为我死了,抬出后就把我扔进了万人坑里,幸亏没用土埋,当时天已很冷了,我醒来后,浑身又疼又冷,天已放亮了,我坐起身仔细一看,我躺在一个大坑里,周围全是死人,臭味呛人,死人骨头那么多,白花花的,简直吓死我啦!头发根子都竖起来了,我连滚再爬从死人堆里逃了出来,走了不知有多远,过了几座山头,才看见一户人家,这才得救,他们告诉我那是日本人的煤矿,死的人无数。后来我走了一个多月才逃回老家,捡了一条命。”
“这真是九死一生呀!活到80多岁真不容易。”之琴说。
“吃菜,吃肉,大夫别客气,今天咱们比过年还高兴。”说着,爷三个又端起酒盅一饮而进。
老爷爷捋着胡子说:“咱们说点高兴的,我见过一个奇怪的球,我有个朋友在海边捡个白色的小圆球,摸着看着挺好玩,这个小球溜圆溜圆的,像个石头球,有鸡蛋大小,他发现上面有个小圆孔,就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看可奇了怪了,里边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波浪滔天,这海上还有一只小船,小船上还有几个小人在动,船在海上起伏荡漾,上下颠簸。哎呀!简直太神奇啦,这是一个宝贝呀!我就看过一回。他后来也给别人看过,然后就藏了起来,没想到他小舅子给偷去了,就再也没要回来,小舅子从那以后,就无影无踪了。”
“这老爷爷真是见多识广呀,你讲的故事我太爱听了,真是神奇呀!”
晚餐后,已是小半夜了,大家都睡了,之琴早已困乏,也合衣躺下。
第二天临走前,她嘱咐婆婆要马上催奶,并告诉下奶方,教产妇如何护理小婴儿及注意事项,颈部要托住再抱等等。
然后婆婆领着她到几个邻居家看看,她从婆婆口中得知有一位老太太总是流清水,必须去看看,进屋后,见老人较瘦弱,查腹发现有包块,且有腹胀感,一般老人六七十岁已没有分泌物了,可她总流水样东西,异味浓,之琴告知必须去市医院检查,越快越好,她的症状特别像卵巢癌。出了这家,又到另一家,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伸开双手,之琴一看便知是类风湿患者,五个手指都已变形,这是很难治的病,让她少受凉,去医院开点中药吃吃。
“你们吃水上哪弄呢?”出了这家之琴问婆婆。“水呀,我们这有泉眼,吃水不愁。“你看”婆婆指着房后的一个坡下,两人走了几步,“就这”,之琴一看,果然是一个大泉眼,“我们家也吃泉眼水,特清凉,和这差不多,没想到,在这大山坡上,还有泉眼水。”
“要是没有这个泉水,俺们也不能在这山上住啦,这是一块宝地,中间平,四周是山坡。”
这回之琴要下山啦,老人的孙子捆了一捆结实的蒿子,用一个翘头的圆木棒插进蒿子捆中,再用绳子把圆木和蒿子捆结实,然后两人骑在蒿子捆上坐好,之琴斜挎药箱,右胳膊挎产包,双手拽住小伙子的双肩,只听他说道:“开路!”两人龙飞凤舞般顺着冰道飞驰滑下去,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只见两人左右摇摆,眨眼间便看不见了。三里地长的山间雪道,没几分钟便到了山根下。
之琴喘着气大笑不止,“我长这么大,头一回坐这玩意,太有意思啦!乐死人啦!”说着,更是大笑起来,“咱们山里人,冬天雪大,道太滑,下山就常用这办法,又快又好。”
“老百姓就是聪明呀!好了,咱们再见吧,孩子有什么毛病,赶紧抱医院看!”
“谢谢大夫啦!你还得走二十多里地呢,谢谢啦!”两人互相招手,之琴转身向沟外走去。
之琴顶着西北风向达山走去,午后才到医院。
“你可回来了周大夫,再不回来,我们得找你去了,怕你有什么意外,这都两天两夜快三天啦!”刘培新焦急地说道。
“这个产太慢了,是子宫收缩乏力,孩子差点没死,总算救过来了。”
“今天上午还有一个产妇,没办法,让他们去找小徐子去啦!”小孟说。之琴坐在炉子边,给他们两人讲这次接产的经历,又着急又上火,走也走不了,整整守了两天两夜,这才回来。下山时坐的龙车,别提多有意思啦!几个人都高兴地大笑起来!
这天将近中午,诊所的几个人刚要下班,一挂马车停了下来,范杰怀抱孩子,小跑着进了屋,“大夫,快救救孩子吧!孩子没气儿了。”边说边哭......
之琴接过小婴儿,打开包被,一个小男婴软软的蜷缩在被子里,双眼紧闭,问明情况后,她立刻用听诊器仔细地听心脏,然后让刘培新听,仍然没听到心跳,扒开眼睑,瞳孔已散,已没有呼吸了。之琴把孩子侧放,扒开衣裤,整个后身肌肉全是红的,皮肉已熟了,衣服都烙糊了,炕太热了,还绑着双腿,如果不绑的话,他也许会串到别处,不至于烙死,“太可怜了,白瞎了。”
范杰嚎啕大哭起来,坐在地上一把把的抹着眼泪,几个来人也是目瞪口呆,没了办法,大家都哭丧着脸,为这个幼小的生命,因这般惨死而逝去感到惋惜。
秦春走过去几次拉范杰,她都不起来,那种撕心裂肺般的哭嚎,牵动着每一个人,大家都无声地看着,深切地体会到那种痛苦,那种高温灼伤人体的剧痛,最后刘培新说:“范杰,别哭了,死了不能复活,你还小,还年轻,还可以生,这是一个教训,人生都得经历痛苦,哪家不死人,死就死了吧,怎么办!你还得活着,生活还得过下去,你说是不是?起来吧,把孩子抱回去,别太伤心了。”大家这才把她拽起来,她双手抱起孩子,使劲地搂在怀中,泪水直流,哽咽着......
自从妈妈走后,年也过完了,孩子们仍旧快乐地享受着冬天的乐趣,近日天不太冷,杨松朋带着孩子们到近处的树林中串松树枝,他拿着一根长长的细树杆,在顶端绑好镰刀,然后开始伸向松树的枝叉,只听咔咔咔的响声,松枝便纷纷落到雪地上,孩子们便一根根捡成一堆堆,松林里散发出清香的松油味,时间不长,爸爸已割了好大一片,孩子们已堆了很多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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