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有书名,甚至还被包上了书皮。但偏偏就是这样怪异的书,摆放在上面,也不能让人一眼看到。
洪熙取出来才知道,那不是什么书,而是一个笔记本。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翻开笔记,但其中除了一些法学知识以外,什么都没写。
这可以说是安桐唯一留下带字的东西,如果这个上面都没有信息,那别的地方更不可能有。
也许是酒劲在此时突然袭上大脑,也可能是熬了一整夜太过疲惫,在洪熙最后的意识里,她只能看到安桐家中的沙发离自己越来越近。
重新恢复意识是被接连不断的电话铃声吵醒。
她坐起身,窗外的阳光正是刺眼。洪熙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思维比之前清晰了不少。
手机还在一旁响个不停,她眯着眼拿过,顺手按下了接听键。还不等打个招呼,电话那边倒是先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终于接电话了,我女儿现在到底在哪!”
声音有点熟悉。
洪熙看了一眼手机号码,上面的数字陌生,连一个称呼都没有。
打错了吧。
果断按下挂断键,她起身想要继续昨晚未完成的工作。但手机屏幕却再次亮起,那个号码重新打了过来。
此时她才注意到,这个电话已经打了差不多五六十个,不像是打错的样子。
再说,那个声音也有一些熟悉.......
顿时灵光一闪。
她想起来了那个声音,是安母的声音。
再次按下接听键,仍旧没有给她留下开口的机会,安母声音几乎带着哭腔,“我女儿呢?她是不是在你身边?”
这话是什么意思?安桐没有回荣京?
洪熙一时分不清情况,下意识开口,“阿姨,我和她分手了。”
但电话那边的人显然没信。
“你跟阿姨说实话,安桐到底在不在你身边?”
“阿姨,她怎么了?”洪熙皱了皱眉。
一阵抽泣声后,安母开口,“上周六,她突然给我和她爸爸分别打了九十万过来,之后不管怎么给她打电话,她都不接。”
“阿姨就怕她是出了什么事,问了她那些朋友,她们都不知道桐桐去哪里了。”
洪熙算是听出来了。
因为实在找不到安桐,安母出于无奈,辗转之后,最终只能找到她最厌恶的人这里。
“我当时就看出来,她分手分的不情不愿的。”安母继续道,“她在不在你身边?在的话叫她接个电话,阿姨就想确认一下她没事。”
这个一向强势的中年妇女终于在此刻软化了态度。
如果放在以前,洪熙接到这个电话只会觉得开心。因为这多少代表着安母态度的松动,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
但此刻,她完全开心不起来。
因为她也不知道安桐去了哪里。
洪熙正想着接下来的措辞,视线无意间扫过那个笔记本。
应该是在她睡着的时候,那本子被风吹着翻了几页,翻到了后几页的位置。
有一个小小的书签被固定其中,上面似乎还有字。
洪熙走近,拿起本子。
书签上打印着文章好句,来自《半生缘》——
“她自己也以为她的痛苦久已钝化了。”
“但是那痛苦似乎是她身体里唯一的有生命力的东西,永远是新鲜强烈的,一发作起来就不给她片刻的休息。”
简单的书签而已。
洪熙下意识翻过书签看了看,没想到在那个纸质书签背后还有一行字。
“宁愿痛苦,不要麻木。”
同样是一句摘抄,但字迹是属于安桐的。
右下角的日期,也是恰到好处的熟悉。
是分手的后一天。
洪熙愣在原地,紧紧盯着那行字。泪水在眼窝中打转最后落下,将那秀丽的字体晕染成一个小圈。
全都想明白了。
安桐,她不是想要离开黎江,也不是觉得打扰到了她,才执意想要分手。
而是不想活下去了。
洪熙不愿意相信,可冥冥之中,她知道这次自己没有猜错。
“宁愿痛苦,也不要麻木。”
从很久之前,她坦白的那一刻起,她就是这样想的。她从来没有想开过,治疗自然也不是真心的。
所以她不愿意看病,确诊后也不愿意吃药。她让自己清醒的沉沦在过去的痛苦里,即使会失去生命,也不要麻木的活着。
难怪很久没见到她开车,恐怕早就卖掉了;难怪她治疗的这么久以来再也没有接新的案子,一直在说“这个案子对她很重要”。
因为这是她的最后一案。
她在嘉禾的最后一案,在黎江的最后一案,也有可能是当律师的最后一案,生命的最后一案。
安桐什么都不要了,那视若珍宝的满墙的书,房子,车子,工作,爱人,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都不要了。
洪熙这时才突然想起来,安桐很久之前喃喃的一句话。
一句她没有在意的话——“爱情治不了病,也没法成为救赎。”
痛苦已经扎根在她的心脏中,没有任何事能留住她。
察觉到这一点,洪熙睁大双眼,万分后悔,胸口像被什么哽住,痛苦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没有听到洪熙的回答,安母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
“她到底是不是在你那里!说话!你们两个商量好了要——”
但这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安母听到了一声抽泣,那声音中的哭腔是无论如何都装不出来的。
“我不知道她在哪........”
视线一片模糊。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跪坐在地板上痛哭,洪熙这才发觉,自己和故事中讲的一样。
自诩了解那个人,但却找不到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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