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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林月儿的老宅“偶然”遇见之后,苏令尘就死皮赖脸在林月儿的别院中住下了。

说是别院,其实不过是当年林父带着她逃离瘟疫肆虐的城池时,在城外山腰上建立的竹屋。这里鲜有人迹,依山傍水,倒也不失为一处世外桃源,也好保护自己的女儿免受外人非议。

林月儿并不经常进城,只有在每月月初需要用自家种的蔬果和鸡蛋去换些粮食时,才会乔装打扮一番进城。

她自小便一直被镇上的人视为“不祥之人”,出生时母亲便因难产,体力耗尽虚脱而亡,偏偏那一日还有坠星划过天空,被左邻右舍视为凶兆。两年后,就好似要验证林月儿是“扫把星”一般,天降大灾,镇民四散逃离。

再后来,又因这父女俩是瘟疫的幸存者,人们更是对他们敬而远之,传言新旧相加,越传越邪乎,甚至有人说林家老宅常有蓝色的鬼火围绕,害的林家父女俩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林父原先是镇上的教书先生,好不容易洪灾过后在好心人的帮助下重建了学堂,却终究是人言可畏,索性带着女儿远离那些是非争议,在竹屋里过起与世无争的日子,除了偶尔回到镇上,遭些白眼和谩骂,生活倒也算得上是安宁。

不过,如此祥和的日子也并没有维持很久,林月儿十岁时,林父积劳成疾,也随着他妻子去了,留下半屋子的书籍和一句遗言,希望能和妻子一起葬在老宅。自此,林家老宅又添了一座新坟,林月儿身上也多添了一条克死父亲的“罪名”。

林父离世后,林月儿一直孑然一身留在这山林之中,相伴的除了那屋里的书,便是院中的鸡鸭和偶然救下的一条小狗,因为是在冬天抱回竹屋的,便随意给了个名字叫做“冬仔”。

春去秋来,冬仔如今也是一条老狗了,却依旧寸步不离地跟在月儿身边。

眼下,苏令尘已在竹屋里“暂住”了大半年,原来窝着的窝棚早已收拾成了一件精巧的屋子,连原先月儿住的竹屋也被好好翻新了一番。苏令尘包揽了所有的粗活,平日里还真的去城里表演戏法,换些粮食回来,当然他时不时也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胡诌个其他的身份,身为龙子竟然要抛头露面地逗凡人开心,简直是可以刻上天书的奇闻啊。

一天天过去,苏令尘发现自己其实也很享受这般男耕女织的简单生活,林月儿生性善良,时不时往家里带些受伤的小鸟小兽,治好了再放回山里去,两个人的日子虽然简单却从不乏味,闲时便在林中采药摘野菜。再者,林月儿也是饱读诗书,两人还可吟诗作对,或是辩上几句。

只是,苏令尘也日渐确定了一件事:林月儿就是他要寻找的第十位龙子,不,应该说是龙女。

龙族本就是神胎,托生于凡人必定折损凡人寿命,这就是为何林月儿的母亲会在生下她后便撒手人寰,这是孕育了神胎之后的油尽灯枯。

林月儿的生辰八字和当日星象所示也吻合得分毫不差,最重要的是,林月儿情绪稍有波动时,会不自知地燃起冥火,镇民当初在林家老宅见到的鬼火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正是因为见到了林月儿的冥火。

只不过,林月儿的道行尚浅,还未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更别提控制这股力量了。

“人已寻到,一切安好,数月即归”。

苏令尘搁下笔,回头恰好看见林月儿捧着木碗在院子里喂鸡鸭,冬仔跟在一边,兴致来了还满院子地追着兔子跑,这一院的鸡飞狗跳,在苏令尘看来却如此有趣,心里突然觉得就这么过一生也不错。

他将刚刚写好的信纸折了几番,不消一刻掌心里便飞出了一只鹂鸟,如箭一般往龙域的方向飞去。

今日是赶集的日子,苏令尘搁下笔便记起了自己此刻的身份,眼见日头初升,急忙挑上戏法道具往镇上去,未出院门便瞧见了月儿正在院门口蹲着,费力地擦拭着竹门。苏令尘悄没声息地走了过去,院门上还未擦净的“扫把星”三个字清晰可见。

“他们又来了?”

月儿冷不防听得后面传来声响,惊得一哆嗦,回头见是苏令尘才放下心来:“可不是嘛,明着不敢来,只会暗地做些晦气事儿。”

“早说在附近做些陷阱,也好给这些人一些教训。”在苏令尘上回的“把戏”之后,镇上的居民对于他们的恐惧又增加了不少,偶尔上城里一趟,这些镇民也是绕道走,或是躲在角落里指桑骂槐地咒骂几句,不似从前明目张胆地欺辱。不过也总有几个所谓“胆大”的后生,敢偷偷地来月儿他们住着的山间小屋,不是泼个墨,就是倒些泔水或是死去的小动物在门口。苏令尘几次想要让这些人吃些苦头,都被月儿拦下了。

“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总有一天他们也会腻的。”林月儿说着手上的活倒是也没慢下来,院门上的墨迹渐渐被擦去,“你起这么早,是要去城里么?”

“恩”。苏令尘晃了晃肩上的行李,“早点去能占个好地界,得了钱,给你添几件衣裳。”

“我衣裳够穿,倒是你,自打来了也就这么两身……”

“我一个男人要那么多衣服做什么?倒是姑娘家,总该在最能打扮的时候好好打扮,还能嫁个好人家不是?”

“说的好像我爹一样,要是今天真能挣几个钱,你给我带些绿豆糕吧,爹的忌日快到了,他爱吃这个。等我忙完了,便去山里折些花草。”一旁的冬仔立起耳朵冲着苏令尘“呜”了一声。

苏令尘对上了冬仔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不觉有些好笑:“知道了。也会给你带些的。”

估摸着月儿望不见自己了,苏令尘便顺势把身上的行头扔进了一边的草丛里,住了这么些日子,镇上的人早就识得自己和林家的关系了。为了省些麻烦,这些日子以来苏令尘索性换了面容,扮作商人进城,费那些事儿给凡人变戏法作甚?

今日给家里那丫头添置几件衣裳,顺便去林家的老宅看看,在那丫头去扫墓前,还是先行查看一番为好,省得让那些刁民平白给丫头添堵。

只是还没走几步,头顶传来一声长鸣,停住了苏令尘的脚步。

“好久不见,朱雀。”苏令尘头未抬,嘴角一翘,抚了路边的树墩顺势坐下,这一世他还不需要以锦都国主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因此人前人后不用伪装。他身姿俊朗挺拔,一个树墩子也被他坐出了龙椅的感觉。苏令尘的话音未落,一只赤色凤鸟便从天而降,落在他面前,羽翼一撤,现出了红衣女子的身形:“朱雀拜见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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