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sk.3qxsw.com

一百五十多年后,人间,上海外滩。

几年前,这个叫江曰午的小伙子还在为考上理想大学而欣喜若狂,但他接过了一把青铜古剑,从此人生开始变轨。

或许,当年幼的他接触到幻术这个模糊的词语时,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但更多的是一种使命,注定他无法脱身,无法离开。一路颠沛流离与辛苦遭逢,他才能救下心爱的人,才能救下这两个在尘烟中迷茫的世界。可江曰午现在,只是个二十出头,失去了很多的青年。苦闷之至,生在这世间,本就不如他所愿。

大海真美啊,他停在沙滩上,喃喃道。自由与包容,却藏有无限凶险与危机,曾久处幻世,今日他一语概括之。

无论日月如何交替,星辰如何变幻,脚下起伏的浪花仍一阵接着一阵。哗啦啦奔流过来,悄无声息着离去,蒙上面纱的皎月撒下些余晖,照得江滩惨白瘆人。

远处岸上朦胧的灯光闪烁,一个酒气熏熏的人冲出阴影。被沙子一绊,谁也没想到,他看似强健的身体如皮球般滚到月光下,他叫喊了几声,终于是没有了声响。

他心如明镜,他总是要审视自身,也不过是贪生怕死之流,也不过是忘恩负义之人。千遍万遍询问内心,要随妻子而去吗,无论肯定与否,心声还是用那些可笑的说辞欺骗自己,还有希望,去救一个魂魄残缺的存在。

灯红酒绿间,纷杂的灯光迷乱了视线,乐曲与酒精一时刺激,让思绪麻木起来。但稍有不慎还是会痛苦万分,他不会哭泣,也不会悲叹,如果还有何物让他忘掉她的名字,也只有基因中对星空的向往吧。

他的眼中倒映着苍穹,黑夜一片,细细看时还有点点星辉,可它们此时也纠缠起来,盘旋在他的眼中,像是天体运动那样生生不息。

何必呢?失去了希望,不胜酒力的江曰午居然一次性喝下两瓶啤酒,如今烂醉在浦江外滩,仰望星辰。

她太不真实了。他一度怀疑这女孩只是在梦中存在,有时他也会告诉自己,不过区区三年,我还能记你一生?更何况用这一生来为你赎罪?三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只是与她的三年再细数下去,似乎只有几个月。对于人生的长度,这不过是寥寥一笔,但对于宽度而言,是他难以跨越的鸿沟。

当江曰午回到阔别三年的人间,第一眼便以为如今人间失常,远不同于以往。似乎自从幻世与人间隔绝后,欺瞒、压迫、混淆是非、颠倒黑白居然成了常态。

虽然在世界通道封闭后,有些幻术师在上蹿下跳,舞弄伎俩。但掌握幻术的毕竟是少数,至于为何如此,那也只是大势所趋。一时间江曰午看不出真实与虚幻,连对本心,对这世界的存在都开始质疑。

人们所见到的山川湖泊,城乡村舍,万物竞生,经历的人是物非,酸甜苦辣,爱恨情仇,真的是可触可感,真的如此贴切,如此切实吗?

宗教信仰,是一些人心中坚实的存在,万物发展的规律,如今更是被世人所探索深究,亦是无懈可击的真理。如果未曾相信什么,在这世上就举步维艰,陷于自相矛盾,毫无意义的思想深渊之中,最后只能脱离于世界,如同行尸走肉。

变化,是这个世界存在的象征,是生命的象征,倘若一成不变,如同一潭死水,时间也似乎凐灭在这空间之中。变化,亦是改变了过去的存在,与如今所对立,是活着的象征,这往事就让轮回所铭记。他现在还能信任的,又有多少呢,是家人,朋友,除此以外还有何人?

不知为何,他想起高中教学楼的台阶上,一层层都有名言,记忆犹新的是那一句:吾日三省吾身…之后,这三省成了:回首,当下,展望。

最后得出,过去是活过的证明,现在是执笔欲下,留下记忆,未来是活着的希望,缺失了哪一处都是一种折磨。

现在江曰午想起这句话,联系到过往,似是命运捉弄,明知他已经走到人生最为低谷的时期,命运还要再践踏上一脚,要让他万劫不复。

“可笑,可笑之至!”他疯癫似的大喊两声,将半瓶啤酒甩入江中。他用尽全力,那酒瓶在空中高速旋转,划过一道长长的曲线,最后扑腾落入江中溅起个小水花。

“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对,他想,自己就如这酒瓶一样,即使用尽浑身解数,可毕竟太过于渺小,亦不是可塑之才,所以,即使身死,仍激不起半点浪花。

他惨然一笑,对啊,一个啤酒瓶怎可能翻江倒海,更不必说违抗神识的判决。

三年间,江曰午遇到的所有人无不在劝他放弃。自欺欺人把他们的话抛之脑后,此时他们却异口同声,高呼着没救了,无不震颤着他的耳膜。这次他不再否认,而是选择闭上双眼,是的,没救了,他的身体缓缓前倾。像坠入冰窟,顿时满眼黑暗,但浑身的血液滚烫得他在江水中奋力挣扎。

情绪激愤得难以抑制,他寻遍天下,竟无一物可以救下妻子,但此时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上升的气泡中有光闪烁,一开始时难以直视,在黑暗的侵蚀下逐渐遥远,逐渐黯淡。

记忆悠悠然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在群山之间有一条小路穿过,像是在青色背景下划过一条土黄色的长线。

青葱的山峦间烟云欲出,抱揉着整整齐齐的梯田,湿漉漉的树叶不时落下几珠清露,滴答声传荡在林间。

一阵鸟儿愉悦的鸣叫中有人的喊叫声接近:“江日午,江日午,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啊?”

倒映着紫色花蕊的积水突然荡起微微悠漾,打乱了水彩画,波未平又起,两处水纹交织在一起,时间似乎在它们变化万端的运动中缓慢下来。

淤积的枯叶终于抵挡不住,张开个豁口,积水载着树叶欢悦着奔流向低缓处,翻不过那小土丘,再度涌了回来。

两个孩子从小径上跑过,响亮的声音很快传过梯田,引得几个农夫张望。

又听到一阵欢快的笑声:“哈哈,今天老师没来上课,咱们赶紧回来玩啊!老师说了,一寸光阴一寸金,你晓得不?”

跑在前头的小孩子颈前系着皱巴巴的红领巾,不时向后看着同伴,怕他超过自己,卯足了劲往前冲。面红耳赤的孩子不怕累,几里地断断续续跑下来,连回家也要争个快慢。

远处同样是素裹的青山,隐约看得见近处有个拐弯,突然冲出一辆二八大杠,江曰午一个侧身躲过。

车上那男人被他这举动吓得不轻,摇晃着要跌到稻田中,哪知后面的于孝余一头撞过来,直接连人带车都翻进了水中。

江曰午心中大喊不妙,跑过去一看,这于孝余浑身泥泞,竟坐在水中大哭了起来。

男人捧起水洗去脸上的泥水,江曰午一时间被他那泥脸吓住了,站在路旁不知所措。

他站起身瞪着两小孩,满脸怒容居然归为平和,便竭力朝前面探着身体,一脚下去深深浅浅,江曰午绷住笑,看来这男人和外乡人一样愚笨。

男人的白衬衫上被泥土弄脏,耷拉下来,当他戴上金丝眼镜,江曰午这才意识到男人是新来的村支书。

当即以为这男人要打于孝余,江曰午闭上眼后,迟迟听不到声响,却是见他吃力地把于孝余抱到路上,不仅洗去他唇边的泥巴,还帮他擦净了上衣。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