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归齐的使团又慢悠悠地走着,毕竟是公款旅游,哪怕是大冬天,在路上多赖几天怎么都是赚的。
田兴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大黄走在田兴的马车旁,荀圭趴在大黄的背上,隔着窗户和田兴说话。
“哎呀,学长何必生气呢!我是看你一直看书甚是无聊,这才和你玩笑,别认真嘛。”
“哎,你吃不吃东西,我跟你说,我可会烤肉了,真的!你带着那几个厨子,烤的肉一点都不好吃,来来来你尝尝我这个,我特意为你烤的,就当我给你赔罪了如何?”
絮叨了好久,也许是田兴气消了,也许是真的饿了,田兴白了荀圭一眼,结果了荀圭从窗外递来的烤肉串。
田兴啃着肉串,一边嚼一边说:“荀兄,我是见过了北圣,既然是他亲自交待,我也不好说你···”
荀圭说道:“是是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田兴三口一根串,咽下去后才继续说道:“但是到了学宫里,你可不能这样轻浮了,学宫里的教习、先生们,可不会这样,哧溜~凭你一根肉串就可以免了你的责罚。”
荀圭翻身下马,爬上了田兴的马车,然后打开手里的纸包,露出了一大把肉串,说道:“还请学长细嗦,啊细说。”
“咕嘟”一声,田兴咽了口水又拿起一根,说道:“你入了学宫,怎么也得到了翰林境界才能毕业,你现在没到秀才境界,若不是北圣推荐,你压根连学宫的门都摸不到。”
荀圭点点头,给田兴倒上马车里自备的果酒。田兴喝了一杯,继续说道:“所以说,你到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尽快夯实学问,开阔眼界,以求突破境界。免得被人说是靠着人情进的学宫,招人非议,对你的考评也有影响。”
荀圭伸手去拿肉串,发现一根都没了,荀圭缩回手,咽下口水,问道:“考评?是每年的考试么?”
田兴优雅的擦了擦嘴,一脸满足地说道:“每年的考试?学宫怎么会那么死板呢!”
荀圭松了口气,不是考试就好啊,有谁会喜欢考试呢。
田兴打了个饱嗝,说道:“学宫里的考评,不限时间,不定地点。啊对了,我先和你说说学宫的情况,入学学宫的学子大概有三千人,有祭酒一名总领上下,有三位先生分管三个年级;每个年级有教习、助教各十名,负责教授经典、琴、棋、书、画、乐、礼、御、射、杂闻。”
荀圭不断点头,听得很认真。田兴接着说道:“除了这些必修的课程,学宫还聘请了不少各地有名的前辈,开设了一些必修之外的选修课,为学子们增长见闻,开拓眼界。而这个考评,就出自这些先生、教授之手。”
田兴眼神涣散,语气中有些害怕:“学宫会发下三块考评牌,随机发给任何一位教习、客座教授,而考评内容、合格标准,都随他们定,考评每年两次,考过了,你甚至可以提前毕业,没考过的话···”
荀圭很是紧张,问道:“会怎么样?”
田兴看着荀圭:“会被当众处刑。学宫的先生们,会用问心之法,逼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一件不违背公理良俗,但是很羞耻的事情。”
荀圭瞪大双眼,学宫里的先生是魔鬼么?荀圭忍不住问道:“这听起来很过分啊!这种制度,就没人反抗过么?”
田兴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会没有?只不过,最初反抗那位学长,在被先生们逼着连说三天羞耻之事以后,退学了。此后再没有人提出过反对。”
荀圭汗毛倒竖,追问道:“那···哪位前辈是···”
田兴看着荀圭,悠悠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你师尊琼崖前辈,就是齐国人,你猜猜看,他为什么要私奔到楚国那边去?”
荀圭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田兴阴恻恻地盯着荀圭,继续说道:“荀学弟,你也不想步你师父后尘吧?”
荀圭咬牙说道:“我师祖是文圣!”
田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荀圭,说道:“还不明白?你师尊身为大儒,谁能对他用问心之法?”田兴长长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个制度,正是北圣前辈提议,学宫批准施行的啊······”
荀圭无言以对,感觉自己前途无亮。
之后的十几天,荀圭再也没有找田兴说过话。田兴也知道,荀圭肯定是被吓到了,也没去打扰他。
这天,队伍来到了秦、梁、燕、鲁四国的交界地带,这是一片开阔地,西北竖着秦国军旗,西南竖着梁国军旗、北方是燕国,往东方去,就到了鲁国。田兴命队伍停下,让礼官带着侍从,礼物,去四国边关镇守处拜见;并在开阔地正中,准备宴席,四国边关镇守,齐聚一堂,在一番吃吃喝喝友好交流之后,队伍重新出发,在日落前抵达了鲁国的边城。
鲁国与齐国分据半岛东西,据传说而言,当初齐鲁其实是一个国家,后来,喜欢吃海鲜的大王子,和不喜欢吃海鲜的二王子分了家,鲁国占了西部南部立国,齐国留在东部北部沿海。
驿馆大堂里,被强行从房里拉出来的荀圭,听着田兴这不着调的传说,实在是无力吐槽。想了想,荀圭决定转移话题,问道:“田兄,你现在有没有,近乡情怯的感觉?”
田兴仰头痛饮,长叹一声:“唉,可惜我们儒门前辈创出了修炼之法,否则路程怎么会走的这么快!我,我还不想回去啊···”
荀圭看着光顾喝酒的田兴,摸了摸下巴,说道:“田兄,你可带了棋具?这会儿十分无聊,不如我们来下棋吧。”
哗啦一声,田兴一个横扫把面前的东西都掀到一边,砰地一声从腰间掏出一个围棋棋盘和两盒棋子放好。田兴落子天元,道了一声:“请!”
荀圭抓起白子。然后,在田兴疑惑的目光中,二人互落五手,荀圭大笑道:“哈哈,我赢了!”
田兴捏着黑子歪着头,向荀圭投来疑惑的目光。荀圭指着棋盘,笑嘻嘻地说:“田兄你看,我这五个子连成一线,我赢了。我这叫五子棋!”
田兴嗤笑一声,取回所有棋子,对荀圭说:“再来一把。”
半个时辰之后,屡战屡败的荀圭,在田兴能震破屋顶的笑声中,垂头丧气地去睡了。
然后荀圭躺在床上,决定跑路。田兴一个秀才,第一次玩五子棋就能把自己下成这样,那些更高境界的还不知道多厉害呢。然后,荀圭深刻地意识到,不管是书院还是学宫,自己去了绝对讨不了好,反正北圣也没说自己必须去学宫,跑路,必须跑路!我荀圭可是个向往自由的人!
于是第二天早上,荀圭留书一封,骑着大黄偷偷离开。在值守的军士发现他时,他们已经追不上飞奔的大黄了。
跑了不知多远,荀圭包下了一条渡船,和大黄乘船过了那条宽阔无比的大河。
下了船站在岸上,荀圭对着北方弯腰行礼,心里说了句:“对不起了。”然后悠哉悠哉踏上了吴国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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