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面？”
高勇点头：“是没见过面，本来也不用见面，这不，电话一直打不通。”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对面的孙建国懵了，就连旁边的江超也是眉毛狂跳。
孙建国瞅着高勇那张古井无波的脸，摇头说：“人没了。”
“没了？”高勇眼睛瞪得溜圆，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她怎么没的？”
“掉河里淹死了。”孙建国没把话说全。
高勇看起来满怀歉意：“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这事。”
孙建国摇摇头说：“没事的，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一样。”
高勇点头，开始扯起慌来：“前段时间，您爱人在我们公司参加过活动，就是买东西送抽奖，你知道吧。”
高勇一边说话一边比划着：“昨天统计结果出来了，您爱人中了个三等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电话打不通，我们这边就派我们俩过来看看情况。”
孙建国仔细听高勇扯谎，末了却还是一脸狐疑：“没搞错吧？你这是什么公司？”
“宝栗食品公司，”
高勇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台词。宝栗是邬城最有名的食品公司，在邬城没有人不知道它的名字。
江超虽然不知道高勇在想什么，但还是十分配合地拿起桌子上的礼品：“这也是我们公司的产品。”
孙建国不管这个，他试探性地问：“不用我掏钱吧？就是打个折，我来买你们的东西之类的？”
高勇严肃道：“不会，绝对不会。我们可是正经公司。不搞坑蒙拐骗那一套。”
孙建国这下信了大半，他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殷切，手上也忙了起来，他弯腰从桌子底下取出了两个玻璃杯。又倒了一壶茶。
透过玻璃桌面，江超看得很清楚。玻璃杯躺在一个方方正正的纸盒里。纸盒似乎是用酒箱改造的，里面还细心地垫着一层漂亮的绒布。只看一眼还以为是路口的五元店里买的。
仔细看，整个屋子到处都有这种或大或小的纸盒，每一个纸盒都被制作得很漂亮。剪切的边缘处还被小心地粘上了彩纸。江超觉得这应该算是夫妻和睦的证据之一，他记得三婶还在世的时候，也喜欢做些收纳物品的小玩意，只是远没有这么精致。
不知为何，江超在心中进行对比，惊叹自己可做不到如此精致的同时。他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个高大且灰暗的影子。
“这是正儿八经的雨前龙井。”孙建国推过两杯冒着热气的玻璃杯。
高勇接过杯子，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寒江的水太深了，每年都会淹死几个人。我听说7号晚上还淹死过一个小孩。”
江超的思绪断了，他忽然明白了高勇到底想做些什么。
孙建国手一抖，叹着气，讪笑一声：“唉，有些小孩就是不听话，非要去有水的地方。”
高勇忽然看向孙建国，目光闪烁：“我觉得应该是家长的问题。”
“家长能有什么问题？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能怎么着？总不能往脖子上栓条链子吧！”孙建国明显变得紧张，声音都稍微抬高了一分。
高勇向后仰，背靠在沙发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我是说，不应该让一个小孩单独出门，你没听说吗？还是在大晚上呢，是我我干不出来这事。”
江超看着孙建国的情绪有些起伏，干巴巴地说：“或许是她偷跑出来的呢？”
孙建国看向江超，刚想说话，高勇却先开口反驳：“大晚上的偷跑出来能干什么？她一个9岁的小孩，成天惦记吃喝的年纪，就算是吃不饱饭，她往水边跑干嘛？”
“是吧，她闲着没事往水边跑干嘛。”高勇歪过头来看向孙建国。
“咱们还是先把三等奖的事落实了吧，我这儿实在是不太方便。”
后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桌子上的礼品，直接挑明了高勇来此的目的。
江超现在很清楚高勇在干什么。他先入为主认为女孩的事情有冤情，考虑到家庭结构，冤情的方向也比较明了，对于这种事情直接开口显然得不到答案，哪怕看到了某种可疑的情绪也会被混杂在愤怒和失去亲人的痛苦中难以分辨。
于是他便以局外人的身份旁敲侧击。如果真有问题，孙建国大概也不会想把事情跟两个很可能只会见一面的外人讲明，而是将错就错，把自己这个有问题的局内人变成没问题的局外人。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到了这一层，江超觉得就已经得到了女孩夜游的原因是来自于家庭的答案。这一招属实高明，不需要进行复杂的解读，孙建国的行为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江超偷摸看向高勇，他实在想不明白如此高招，居然是自己这个只会闷着头修机器的便宜三叔想出来的。
高勇摸了摸斑驳的头发，思考了几秒，便将一个信封放到桌子上：“总共是两千块钱，您数一下。”
看在露在信封外的一抹红的面子上，孙建国脸上恢复了些笑意。可就当他要伸手的时候，高勇却先他一步将手盖到了信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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