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村内各家各户都已睡下。
荒宅中,因为陈霄白日的一番收拾,原本阴森的屋子里,多了几许人气。
师徒二人,躺在床上,盖着薄被,已然开始歇息。
女徒依偎在段秋水肩膀上,睡得香甜。
月光自破窗撒入屋内,借着月亮凄艳的光线,段秋水缓缓伸手,瞧着那蛋清干燥后在肌肤处形成的褶皱,久久不眠。
白日,男子指尖在她掌心游走,就像一抹沁凉在其心中不住搅弄。
不觉间,段秋水脑中闪出过往岁月。
十六岁出山,十多年来,她曾手持三尺青峰大杀四方,也曾四面楚歌惨遭埋伏,身染血污,险死环生。
刀光剑影交错中,这副身躯,经历过血肉腐烂,五脏六腑被毒。
可无论是狂喷鲜血跌落于街角,亦或者忍气吞声藏于污水中。
她都在一次次危机中挺了过来,成了世人眼中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顶尖刺客。
可每一次完成任务,到头来只有独自一人清洗溃烂伤口。
何曾有人,竟会因为小小水泡,那般小心翼翼对待自己。
回忆起白日,名叫乔季之人,那几乎如履薄冰轻轻擦拭的样子,不知为何自记事以来,她心中就从未这般温暖过。
抬眼凝望挂于破窗外的那轮明月,不知不觉回想起五岁时,被亲人赶出家门的一幕。
“奶奶,不要卖了孙女,孙女一定听你话。”
“爹,娘别卖了我,我怕!”
“爹娘……”
儿时五岁的她,几乎发出了自己最大声的嘶吼,但迎来的是老妪刻薄嫌弃的眸子。
父亲如释重负的神情,还有母亲从未看她一眼,而是紧盯着怀中襁褓里的男丁。
她用出了全身最大力气,奈何还是被人牙子拽着强行拖出家门。
被人当牲口般,关入污秽肮脏的铁笼,与鸡鸭牲口一道,丢在集市上,供人观赏,拿捏。
结果一妇人,连带着他们十来个小孩,全部打包带走。
本以为再差可以活下去,未曾想到却是噩梦的开始。
无数幼童,有男有女,被丢弃于山谷中,只听到自虚空中传来悠悠人声。
“此地乃我邪月阁选拔弟子之所,名为啸月谷。”
“这山谷,地势险要,曲曲折折,小不点们听好了,此谷之中有专门豢养的狼群。”
“狼,这种畜牲,极为狡猾,一只狼比不过豹子,就连大点的敖犬都能将其咬死。可若是一群,那么便会发现,它们会排兵布阵,诱敌深入,放长线钓大鱼,宛若真正军阵。”
“七日后,会有人接你们出谷,不过能否活下去,就看你们各自造化,我们邪月阁可不养废物。”
七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年幼的她,在七日时间中,仿若坠入阴曹地府,彻底踏入鬼门关。
山谷中是云遮雾罩,是荆棘密布,年幼的她只能逃。
沉重的狼嚎,压弯了她稚嫩的四肢,风夹着雨象刀子割得她肌肤生疼。
饥寒交迫,只要倒下,血液就会凝固,年幼的生命自此破灭。
黑夜里闪烁的兽瞳,是挥之不去的梦魇,锋利獠牙是死神无情的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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