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奔浪,群雄逐鹿争焦土;”
“风雷激荡,云水翻腾虎龙盘。”
“纵降天恩泓洄定,蜉蝣沉沦生计难;”
“神佛当遂众生愿,何忍饥寒——”
说书老头念到这一句,故意留了个气口,直到面前的大小听众都屏住了呼吸,眼巴巴地盯着老头手里的惊堂木,这才慢悠悠地举起手来,在破木板上重重一拍:
“迫!人!间!”
最后几个字饱含中气,带着十二分的气势,赚得喝彩声一片。待到众人重新安静下来,老头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几颗黑牙,正式切入正题:
“接演前文,三十回本《伐燕记》。”老人家说起话来微微漏风,却也勉强算得上吐字清晰,“上回书说道,年已六旬的平西将军木望远主动请命,率军自西域深入燕国境内,于贺兰山安营扎寨,不曾想却遭遇了燕国车骑大将军吐谷浑烈的人马,木望远借助山势以少敌多,仅凭手中五千人马与吐谷浑烈两万大军斗了个旗鼓相当。”
“按照木望远的谋划,此刻应当依靠山势与弓弩坚守阵地,同时暗中派出一轻功了得的亲兵向安西节度使汪勇求援,届时里外夹击,燕军自破。”
“却不曾想,那亲兵早前受了军法责罚,心中早已暗生反意,如今得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哪肯放过?出了军营,便投到了吐谷浑烈帐下,吐谷浑烈得知了木望远的计划,随即加强了包围,木家军再难找到求援之机。”
“可怜那木老将军孤立无援,兵粮寸断,仍坚守阵地,被燕军围困五月有余,军中饿殍遍地,甚至开始有饿急的军士打起了同袍遗体的主意,木老将军不忍见此惨状,终于……”
听众正在兴头上,却见老头突然住了嘴,一脸的唏嘘。
“老头,别吊着我们啊,木老将军终于怎么了啊?”一个毛头小子高声问道,其余人也纷纷跟着起哄。老头眼看众人的胃口被吊起来了,心满意足,终于再次开口:
“可怜老将军爱惜军士,终于打开营门……”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矮胖和尚在几步外停了下来,大喝一声:
“百川!给我过来!”
那声音将老头与听众都惊出个激灵,却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自人群中闪出,想要逃跑,却被那矮胖和尚一个箭步近了身,一把揪住了耳朵:
“你小子,不好好学经,却跑下山来贪玩!”
“贪玩也就罢了,连一声通报都没有,早饭前就跑了,过了午饭也不见回来,我们差点以为你让人给拐了!”
赵百川连忙求饶,两人这么一闹,听书的顿时都没了兴致,一哄而散,老头急了,连忙挽留:“列位,别走啊,故事没讲完呢啊!”
可众人哪里理他,不多时便走个一干二净。今天这场书说到现在,一文钱都还没收呢,老头气得直嘬牙花子,正要发作,却见那矮胖和尚走了过来,从袖子里取出几文大钱,轻轻地扣在了老头的破木板上:
“贫僧慈海寺监寺广念,管教不严,多有得罪,身边只有这些,若是不够,明日再取半贯赔予老人家。”
一听要赔钱,老头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抓起钱来一个拱手,咧嘴一笑:“好说,好说。”
……
与老头分别后,赵百川被广念带回了慈海寺,难免被师父缘明加了些功课,夜里独自坐在禅房秉烛夜读。
“噔,噔噔——”
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在得到回应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赵百川连忙行礼,叫了声“大师兄”。
“都这个时辰了,该饿了吧?”
广度咧起嘴角,背后的手向前一亮,是块粗布,里面包着两个大馒头。
一大一小两个师兄弟便在禅房的门口坐了下来,边啃馒头边聊了起来。
“这回罚你什么了?”
“今日禁食,还要我背完《法华经》第二卷,明日考我,每错十字加练一刻的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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