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要把酒言欢,叙叙旧情。
话题围绕着两人的人生历程展开,从两人初入仕途时的意气风发,到后面经受挫折时的百折不挠。
再到后来认清现实时的心灰意冷,随着年岁逐渐增长,官职却一贬再贬。这里单指的韩斐。
秦晋有个身居高位的好座师,一直在捞他。每次被贬官除职,过不了多久又能重返官场。
他这次来此,就是找座师求捞的。五岁零四百二十个月的孩子,在官场打架输了受了委屈,然后回去叫五十多岁的家长出头,很合理吧。
昨日秦晋想到韩斐如今的窘况,不欲勾起他伤心往事。所以官场的事只随口带过了。只谈些风月场上的风流韵事。比如,他也曾与京师名妓师师姑娘,同席饮酒,他的诗作也曾得到师师姑娘交口称赞云云。
他小心刻意维系韩斐尊严的行为,反倒令韩斐心中产生一种说不明的情愫,或是嫉妒、羡慕、好胜和不甘。在酒劲怂恿下一激动,背出谢灵运给他的那首诗:
我居北海君南海,寄雁传书谢不能。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
想见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他既不明说是自己作的,也不说是别人赠的。
秦晋听了禁不住唏嘘恍惚,感叹十年之间沧海桑田。韩斐对自己情真意切,心中感动不已。更震惊于这首诗的意境。远远超出他对韩斐才情的认知,也远超自己的文采。心情又变的有些复杂。
是以今天急匆匆跑来拜访老师,想听听他的评价。
他从回忆中醒过来后,发现座师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好奇他的态度:“老师,您觉得有何不妥?”
老者手指敲打桌面沉声说:“我观此诗,意境绵长,非胸襟广阔心性坚韧之人所不能作也。再者,诗词一道,更讲究天资。碌碌之人就算皓首穷经呕心沥血,也不一定能作出传世佳作。你还觉得能是他所作么?”
这番话既是下了一个结论,更是一种点拨。秦晋听了沉默不语,站起来躬身一揖。
随即他又好奇说道:“那到底会是何人所作?这样一篇值得万世传颂的佳作,作者又怎会籍籍无名。除非,是新写就的。老师您说呢?”他拈须思索片刻又道:“可就算是新作,得花多大代价,才能让对方放弃千古留名的机会,让给别人。”
老者循循善诱道:“你分析的不无道理。你们在何处偶遇?”
秦晋:“是在县衙大门外。我见他从里面走出来,一路神情恍惚,若有所思的样子。”
说到县衙,他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又接着说:“那位年轻知县,是前日才才到任的,会不会是他作的?”
老者:“呵,江湖夜雨十年灯,十年前他只是个几岁的娃娃,哪来的久病,又怎会白头,还与人在桃李春风中饮酒?”
秦晋哑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想要转移话题缓解尴尬:“老师可知,他昨夜遇刺了,凶手竟然就是县主簿与典史。这两人也真是蠢,就算要行凶,都不知道指使人么。”
老者重重叹了口气,心想,那两个也比你聪明,至少他们还懂得把握时机。他砸吧两下嘴,终究还是没说出口。罢了罢了,无话可说,这个衣钵传人,自己算是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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