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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卿迎着日光,照常在老阁楼里那间卧房醒来。

她看着床边的那双绣花鞋,嘴角不自觉浮出一抹笑意。

仔细算算,从最初见到庄贵开始,已经过了十五天了。

这些日子她白天跑去和早餐店老板聊天,午后便与庄贵在一起。

她差不多快习惯这双鞋子,也快习惯这种生活了。

哐当,哐当——

忽的,月卿好像听到前厅传来了什么声音。

是老鼠吗?毕竟这也算是一栋年久失修的建筑了。

但这动静大的像是要拆了这儿一样。

她打开小半个门,想从缝隙里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况。

结果还是被那个柜台挡了个干净,什么也看不见。

月卿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走出房门,时刻观察着四周。

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躲到了柜台底下,月卿刚稳住身形,便听到了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响起。

“伯老爷,你每年都安排我们来这儿打扫,这里是有什么呀?”

是人!

月卿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悄悄露出半个脑袋。

四五个清洁工人,还有一个穿着西装人模人样的老家伙。

“哈哈,这便是我们家族的老传统了。”那个被称为伯老爷的人爽朗地笑了笑,说道,“我的祖先啊,以前流落街头的时候被这酒楼的老板给救了一命,可惜那老板后来出了事,但他嘱托给了我的祖先一封信,我们世世代代便守着这栋楼,不让它被拆除,也都在这个时刻来缅怀他啊。”

老板?出事?信?

月卿扑闪着眼睛,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今天庄贵会准备什么晚餐呢。”

事实是,她压根没把伯老爷的话放在心上。

“老爷,这里有个人!”

一个清洁工人摸到柜台的时候,被蹲着的月卿猛猛吓了一跳。

被发现了。

月卿慢悠悠地站起身,显得并不在意,毕竟只要在这房子里早晚会被发现。

“嗯,你好?”月卿试探性地向伯老爷打了个招呼。

自己不请自来地住进来应该没事吧?毕竟门也是他们自己不关上的。

“你是?”伯老爷眉头一皱,他脑子里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记忆却断断续续的。

“我叫月卿,是个,呃……自由职业者。”月卿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她前两日找早餐店老板借过浴室,看上去还算白白净净。

“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暂时无家可归,就暂住一下……”

“你……”伯老爷快步上前,仔细打量起了月卿。

突然,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月卿的肩膀,边咳边笑了起来。

“怎,怎么了?”月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整的有些懵。

伯老爷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可以看出来这张纸被竭力保存了很久,但仍经不住岁月的侵蚀。

然后,他把那张纸递给了月卿。

“小姑娘,自己看吧。”

“好,好的。”

月卿不明不白地接过了信,小心地将其展开来:

“见字如晤,

若有缘通过此信沟通,想必您应是伯家的后人了,此番书信不为寒暄,只是在下对您的一个恳求。

每年的五月十五日,若庄月楼尚且存在,希望您能够拔冗至此,替在下稍加打理,在下便感激不尽。

此外,在一个衣食无忧的朝代,楼中会有一位蓝色眼眸、流落于此的月姓女子,她家境悲凉,无依无靠,却又是一位十分坚韧的姑娘,在下对她钦佩万分,望您能对她施以援手,即日带她离开庄月楼。

崇祯十四年,庄贵谨启。”

“庄月楼……庄贵?”月卿出神地看着那落款,反复读了好几遍。

“便是如此。”伯老爷点点头,“我们一家世代相传这封信,既是传承,亦是报恩,本以为这后半只是那位先生的无稽之谈,想不到,今日在我这一代遇见了小姑娘你啊!”

“您刚刚说,庄月楼的老板,也就是庄贵……出事了?”

伯老爷点点头,叹了口气。

“天妒英才。”

“他是,出什么事了?”

“在崇祯十四年的今日,那位老板喝了一坛酒,结果第二天一早,就被发现死在了卧房里,后来我的祖先彻查此事发现,是有奸人眼里容不下老板,给那坛酒偷偷下了毒。”

“……”

“那小姑娘,待我们将庄月楼打理好了,你就与我一道走吧?”

“不行……”

月卿看着脚上那双绣花鞋,喃喃自语着,“我不能走。”

“怎么了?”

“我——”

是啊,我为什么不能走?

这句话,月卿几乎是下意识便脱口而出,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位伯老爷正满脸的困惑。

对了,这封信年代久远,谁知道是真是假,谁能保证这伯老爷没在骗她!

既然如此,自己就必须今晚去问一下庄贵了!

“至少,再给我一天,一天就好……”她有些胆怯地说道,毕竟那伯老爷虽然年迈,但看起来相当硬朗,指不定就是个混道上的。

“将军。”

庄贵把红色的车一路直通到底,正迎上黑方的将,在一车一马的攻势下,黑方很快便无路可走了。

“嘶……”伯途咬着指甲看着棋盘,外界大雪纷飞,而他的头上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行不行,掌柜你不许走这一步,我,我再看看!”

说着,伯途便把庄贵的车挪了回去,自己也后撤一步,开始仔细打量起棋局来。

过了好一会,伯途突然两眼亮的发光,下出了和原先完全不同的一步。

庄贵眉头微皱,但仍是不慌不忙地应对着,几步过去,反而是庄贵一下陷入劣势,就要输棋了。

“有了!”伯途笑道,“想不到我这一步吧。”

“悔棋还让你得意上了。”

“那我……也是想出了对策嘛!”

庄贵虽然很不想认输,但就棋盘上的局势来看,他已经是大势已去了。

“算了,你赢了。”

“哼哼,只用一子,我便改变了整个棋局的走向,不敢想再过几年,我会有多大的成就啊!”

庄贵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的伯途,有些被气笑了。

这副棋盘是前几日衙门的人送来的,说是恭贺庄贵的兴隆生意,还送了一坛百年好酒过来。

若是以前庄贵定然是十分欣喜的,但现在看着那坛“好酒”,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他原先想了许久都没想起送酒的人是哪来的,而看到那衙门的小官后,便感觉一切都释然了。

自己的酒楼看来已经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却又没有让他们分到一杯羹,让有些人眼红了。

“是啊,只是一子之差……”

庄贵突然目光一怔,一个萦绕了他许久的困惑好像骤然间解开了。

他似乎知道为什么,自己“必须死”了。

……

轻风吹乱着雪絮,又悄悄拉下黄昏。

而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方桌前,不发一言。

“……”

西装革履的伯老爷饶有兴致地研究着那张泛黄的纸,早餐店老板眯着双眼,警惕地打量着伯老爷,而月卿看着渐渐落下的太阳略显焦急地跺起了小脚,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不行。”早餐店老板突然说道,“小月卿,你不能就这样就跟这没见过的老头子走了,万一他不坏好心怎么办?”

“阿姨,您先冷静,冷静……”

“月小姐愿不愿意跟我们走是她的事情,我也只是按老祖宗的嘱托办事,若是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您如此在意月小姐,难道您是她的什么亲人吗?”

伯老爷瞟了老板一眼,那眼神好像有些挑衅的意味,若是庄贵在场,脑子里一定会浮现出伯途那小子是嘚瑟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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