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宫。
崇恩殿刘婕妤的两名宫女路过附近,一人嘴碎说当今皇后活得不如妃子,不幸被元嘉钰听入耳朵,直接命人掌嘴三十,听着打嘴的响声踏入栖梧宫。
宫里,只有元嘉钰向着曾皇后。两人关系并不亲密,只因她认为曾皇后是中宫之主,若是被后妃僭越,皇兄难免被臣民诟病宠妃灭后。曾皇后为人宽厚贤良,做事谦虚谨慎,胸有格局,是元嘉钰唯一认可的皇后人选。其父曾丞相老谋深算,势力在朝中跟盘错落,不可轻易得罪。后宫和谐牵系前朝,太后扶持施贵妃,她要维护皇后,才能保证后宫平衡,前朝不乱。
曾皇后知她要来,早早地备好膳食,听着见外面传出响动,脸上无一丝波澜,静静地等待元嘉钰的到来。
她心思聪慧,知道元嘉钰为何要来,一是安抚,二是劝服,只是这两样她皆不在意。她早已习惯宫里的冷清、太后的刁难、皇帝的冷落、下人的不敬。旁人因皇帝和太后不喜她,也鲜少与她来往,唯有元嘉钰偶尔会来她宫中坐一坐,替她惩戒些欺上压下的宫侍,纵然每次都带着目的。
她见元嘉钰进殿,伸手招呼她坐下用膳:“来了,坐吧。”
元嘉钰同她客套几句,吃了两口醉虾,夹起碗中烟晚部菜的一片白藕,似不经意道:“听说,施贵妃这一胎像是个皇子,皇嫂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曾皇后心头一凌,早知靖和公主不喜施贵妃,莫不是她想对施贵妃这一胎动什么手脚?
她到底是做了三年的皇后,面上依然温笑:“妹妹的话,本宫有些听不懂。”
元嘉钰知她心中猜忌,直言道:“放心,不是教皇嫂做恶事。臣妹的意思是皇嫂也该有个自己的孩子了。皇嫂这栖梧宫,看着比臣妹的公主府还要冷清,有个孩子傍身热闹些,也安心些。”
曾皇后放下玉筷,绢布轻拭嘴角,眼中平淡祥和:“本宫习惯安静,热闹多了反而觉得疲倦。况本宫这身体,常须药物调理,怕是没有这个福分。”
她总是这样淡淡的说话,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对皇帝不在意,对后妃不在意,甚至对子嗣更不在意,正是这些不在意,让亲“皇后”派的元嘉钰有些恨铁不成钢,换作别人早就劈头盖脸骂一顿。她敬对方是皇后,语气说得很客气:“福分是自己争取来的。如今栖梧宫皇兄鲜少踏足,就连一个婕妤的宫俾都敢对皇嫂不敬,皇嫂居然也能忍得下去,皇嫂的好脾气臣妹是一点也学不上来。”
“妹妹不是已经替本宫教训了吗?”曾皇后亲自给她夹了片鱼肉放入碟中,“有妹妹在,本宫很安心。”
“臣妹是教训了,可她们怕的是臣妹,并不是皇嫂。”
“多谢妹妹提点,本宫明白了。”
元嘉钰见她一脸的温吞水,说不出来什么里表深浅,懒得继续话题。两人又不咸不淡地扯了几句宫外话,便起身离宫回府。
她前脚离开栖梧宫,后脚康太医得了消息便提着药箱进入栖梧宫。
康太医给曾皇后请了平安脉,依照惯例按方熬药派人送过来,后又悄悄去慈懿宫太后身前回话。真难为他一个太医,在宫里做了三面间谍。他明面是皇后的专属太医,背地里被太后逼迫时时禀告皇后的病情,实际上是只听命皇帝的人。
他方一走,曾皇后如往常一样命掌事宫女茯苓倒掉:“倒了吧。”
茯苓端着汤药半跪柔声求她:“娘娘少喝一点也好,娘娘装病已经三年了,若在不用些药,怕是这病真就要成顽疾了。”
曾皇后淡淡地摇摇头,拿起桌上的绿梅枝插入白釉瓶中:“本宫这病若是好了,说不定命也就没了。”
茯苓蹙了蹙眉,不再言语,熟练地将药物倒入痰盂。
她从曾府就跟着皇后,一步步看着她从相府小姐嫁入东宫,从太子妃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在宫中备受冷落的娘娘为保住曾家荣耀,避免皇家忌惮曾家,只好身患虚症却刻意拖延缓治,让皇帝和太后都放心。
曾皇后抬眼透过窗户望了眼紫宸殿的方向,问茯苓:“陛下最近身体可还安康?”
茯苓笑着为她倒了杯热茶:“娘娘若关心陛下,不如亲自去看一下吧。”
曾皇后眼底泛起一丝悲凉,看着手中绿梅,嘴角扯了一抹淡笑:“他不喜欢本宫,本宫又何必去扰他清静?”抬头看向茯苓时,她眉宇已无了悲凉,神情依旧淡然,“相府还好吗?”
茯苓点头示意她宽心:“娘娘放心,相府一切都好,丞相大人和老夫人身体康健,也时常向奴婢询问娘娘的身体。”
曾皇后点点头:“你这几日若有机会出宫,就替本宫向父亲代言。树大招风,曾家的荣华已经够多了,再多怕是会溢出来。若父亲问及本宫,就像之前本宫交代你的那样,说本宫在宫里一切安好,陛下和太后对本宫很好,嫔妃也格外尊敬,本宫的身体......也一直在好转,请父亲、母亲放心。”
皇后这些年的心酸与苦涩,茯苓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忍不住劝道:“其实娘娘......奴婢斗胆说一句,娘娘何不把在宫里实际情况给丞相说一说,陛下和太后就算看在相府的面子上说不定.....会对娘娘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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