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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燕后来告诉我,她那天晚上放学回到家,发现我躺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以为我是装的,便用力踢了一下我搭在床沿的脚。

谁知我并没有醒来。

她扯开蚊帐,定睛一看,我侧着身子枕着枕头,口水把枕巾浸湿了一大片。我的校服褂子的袖口在灯光下是一片亮晶晶的油花,胸口蘸满了圆珠笔水,星星点点,密密麻麻,红的黑的蓝的都有。

我后来告诉她,我有个习惯,黑笔用来常规写字,红笔用来标记重点,蓝笔则用来誊写错题,所以胸口的墨水才会呈现出这三种颜色。

虽然穿着鞋,但那脚臭却早已充满了整个房间。

她抄起英语书,朝我的屁股蛋子甩了几下,我这才醒转过来,起身坐在床沿。

后来,她拽着我的手,试图把我拽离开她的床,拽了几下没拽动。她停了下来,反而拿起写字台上的一只手电筒,对着我的手指照了起来。

她对着我的手,手心、手背、手指缝的一阵照,最后喊道:“三婶,你来看呀。”

我母亲那时正在东间屋跟李奶奶相对而坐,一边织着毛衣一边拉着家常——她习惯在晚饭后来李奶奶家串门,那天照例而来,却发现我正躺在西间屋睡大觉。

我母亲和李奶奶闻声而来,顺着手电筒的光柱,看到我的手背和手指缝里起了很多晶莹剔透的水泡泡,有大有小,有软有硬,有实有空,拥挤得就像一堆小米饭。

那些空了的水泡泡,倒是被我蒯破的,里面的液体涌现出来,流到哪里那些水泡泡便又长在哪里。

“这些是啥呀?这么吓人”,李雪燕惊恐地问道。

她从来没见过。

“哟,是湿疹呀!长得这么严重了,也没听他说呀”,我母亲惊讶地说道。

“我刚才拽他的手,感觉怪怪的,好像有许多泡泡还黏糊糊的”,李雪燕惊魂未定,接着说道。

“肯定是学校宿舍潮、脏才起的”,我母亲自言自语道:“身上还有哪里起这样的小泡泡了吗?”

我说,没有。其实左右两边大腿的根部也起了两小片儿,每当做完操后,沾点汗水便奇痒难忍,有的地方都被我挠破了。

“那怎么治?”李雪燕着急地问道。

“我去药店买点硫磺软膏,一抹就好,可灵了”,我母亲说道。

“我这就去吧,药店应该还没关门呢”,话音未落,李雪燕早钻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块硫磺皂、一盒硫磺软膏和一盒达克宁。

她打来一盆清水,兀自说道:“我刚问药店的医生了,要用硫磺皂洗干净手,再抹药。来吧,好好洗洗手。”

“买这么多东西呀,多少钱,我回家给你拿钱去”,我母亲问道。

“没事,先给他治病吧!”李雪燕笑着回复道。

“嗨,这算什么病,长着长着就消去了”,我一边洗手一边笑着说道。

“你看都成啥样了?手都快烂了!”李雪燕叫道。

“别大惊小怪的”,我继续说道。

李雪燕白了我一眼,将硫磺皂递到我的手里,没搭理我。

我用硫磺皂洗好手,李雪燕拿着药膏要给我上药,我母亲拦住她说道:“等会儿吧,燕儿,回家还得洗脸、洗脚,上床之前再抹吧,等会儿还得沾水,抹了也是白抹。”

李雪燕一听有道理,拧上药膏的盖子,将那块硫磺皂装进纸盒里,连同那支达克宁一并交到我的手上,说道:“回家好好抹药吧,又生脚气了吧,我都能闻到烂肉的味儿。”

“你真是狗鼻子!”我瞪了她一眼,起身就往屋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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