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玩味的眼神看着陈牧,斜撑在椅子上,一手轻轻揉着额头。
“听说,你考了十年不曾中举?”
陈牧跪在地上,头深深低着,丝毫不敢抬起来。原来的轻狂,此刻在见了真正的皇帝面前,早已是吓得烟消云散了。
他也总算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了。
也不知怎得,如今跪在这里,他似乎也自动就掌握了那些臣子面对君王责难的话术,立刻满脸惶恐地说道。
“回圣上的话……微臣愚笨不堪,写不得好文章,因此不得大老爷们的赏识。”
“大老爷们不赏识你,赵贞吉偏偏就赏识你了?”
嘉靖神情愈发阴鸷,语气也同透着寒气。
陈牧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反应还快,说道。
“回皇上的话,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在放榜之前,微臣曾打听得,此次微臣又是落榜,因此心灰意冷,丢下家人,跳河自尽,谁曾想却被邻居救起,随后便有了放榜的老师们,说微臣中了第一名解元。”
“你是想说,你是怎么中的举,你自己也不知道喽?”
“回皇上,微臣当真不知。”
“那后来,你又拜了赵贞吉为师傅,赵贞吉又推荐你进国子监。你第一次乡试的卷子,也是赵贞吉看的吧?怎么十年前中不了举,十年后就能一鸣惊人了?”
嘉靖一连串问了这许多,分明就是想让陈牧自露马脚。
他说完后,还不忘微微俯下身子,脸上依旧是那无比阴鸷的笑容。
“怎么不说话?莫非……你和赵贞吉,在密谋些什么?”
陈牧强撑着精神,额头上早就排了一排豆大的汗珠,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恨不能立刻就从嗓子眼里冒了出来。
“皇上是不是说,微臣是朋党……”
嘉靖脸色骤变,一旁黄锦立刻大声喝道。
“大胆!竟敢责问皇上!”
陈牧却依旧面不改色,缓缓直起腰板,泪眼朦胧地看着嘉靖。
“微臣自知,皇上统御九州万方,天下数万万臣民,莫不仰仗皇上为君父。皇上富有四海,可微臣却只有皇上您一个君父!微臣自幼失持,茕茕孑立,全仗皇上如天之德,颁下朝廷法度,有官府抚养,微臣才得以勉强长大……
微臣自幼年便立誓,定要报效朝廷,以报效君父恩德。微臣自知天资愚钝,虽侥幸重得秀才,却自此之后再无寸尺进步。十年光阴,匆匆即逝,微臣数次落榜,可从未放弃,总想着这副身子,早就给了我大明江山,便是进了黄土,也要给我大明江山做点子实事才死……”
陈牧信口胡诌,竟真动了感情,两行泪簌簌落了下来。
他哽咽一声,继续说道。
“此实乃微臣肺腑之言,若有半句虚言,甘遭天打雷劈。当日面见赵中丞时,赵中丞也不禁感慨,十年当真能磨砺出一把好剑,三日不见,即当刮目相看……
赵中丞还说,如今皇上为了大明江山的天下苍生,忧心忡忡,常常食不下咽,寝不能安。他举荐微臣,是为国举贤,希望朝廷能多几个为皇上排忧解难的臣子而已。
微臣感念赵中丞提携之恩,报国之忠,这才拜为老师。微臣自然也有私心,所谓的私心,也不过是为了微臣孤身一人,将来能有个依靠而已。
如今皇上,口口声声说微臣是朋党,微臣斗胆请问皇上,难道天下人似臣这般一心报效君父者,皆为朋党乎?似臣与赵中丞为师徒者,莫非也为朋党乎?微臣肺腑之言,请皇上明察!”
他说着,重重磕下头去,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听天由命了。
嘉靖听傻了,嘴巴微微张开,却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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