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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这句话,我就像是在睡梦中突然被人拍醒了一样错愕。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我抬起头死死盯着他那张扭曲溃烂的脸,他仍歪着头,斜着眼看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让我觉得很熟悉,明明他和李健峰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我却有种感觉,他就是李健峰。
我的牙齿在打颤,身边的老人就像是凝固了一样,一动不动。那个“李健峰”像是被我看穿了似的,露出了一个也许代表着友善的笑容。我忍受不了这里的氛围了,转身走出了房间,他怎么可能是李健峰呢,我这些天太累了,刚才他应该也没叫我名字,是我听错了。我该回家了,这件事没什么可做的了,李健峰的事我都跟警察说过了,我仁至义尽了,接着的事该让警察来做了,我是谁?我又不是侦探,我凭什么来找他啊。
我出了房间,埋头往楼梯的方向走去,一开始还在走,可越走越快,没几步就变成了跑。我的耳边不断回荡着咀嚼和吞咽的声音,就像是在一口一口啃着我的肉。我简直崩溃了。我跑了不知道多久,不知道是几分钟,还是几十秒,我的理智督促我停了下来。我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我早就该走到楼梯口了。
我看着眼前的路,现在是白天,可却没有一点日光能够照进这个封闭的走廊。走廊靠着那几个小灯泡勉强能让人看清脚下的路。本该是楼梯的位置只有模模糊糊的光亮,看不清有什么,让人不敢继续向前。我转头去看,背后也是一样,望不到头。
我身上有些出汗,呼吸也没有平复,这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我尝试着冷静下来,分析起了目前的状况。显然的是,我好像碰到了鬼打墙。我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向前走,一个是回头去找“李健峰”。
照常理来说,我继续朝前走,肯定能走到楼梯那里,但是自己刚才跑了不知道多久,在这个小楼里来回走三圈恐怕都绰绰有余,那我真的能够走到头吗?而回头去找李健峰,我想到他刚才的笑容,便浑身打了个冷战。
我不敢再继续走了,干脆就站定在了原地。我发现这里和刚才有些不同,我不再闻的到那股让人作呕的恶臭了,空气中也只剩下了那股消毒水味。四周也安静了下来,我不再听得到那些咀嚼吞咽的声音了,这里反而寂静的像是午夜的坟场。
我尝试着挪开那一扇扇门,门后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土炕,这里陈旧的就像是从远古就没人涉足过一般。我试着向上看去,却发现原来房间里那聊胜于无的窗口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我一连拉开了好几个房间门都是这样,可刚才几乎一半的房间都是有人住的,我已经记不住我当时有多绝望了,我一屁股就坐在了土炕上,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研究了半辈子的传统宗教,对于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向来是不屑一顾的。可那一天,我却是实实在在的被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状况困死在了这里,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所谓的歪脖老母也对我降下了惩罚,就像那个烧了祂庙的昃辉。
歪脖老母?
我突然想起了刚刚才看到的那个传说。那些村民是依靠什么走进山洞的?他们歪着头看路,才找到了通往山洞的路。所以,我是不是也只要歪着头,就能离开这里呢?
我现在回想当时的状态,依旧觉得不可思议,我为什么会产生如此荒谬的想法。我越发觉得那天所经历的实际上只是一场梦境,毕竟我当时的状态实在不像是清醒着的时候。歪着头走路,这怎么可能有用呢?如果真的有用,那我将要面对的,又会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但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了。我当时最需要的,就是离开这里。所以即使是这样荒谬的行为,我竟然也做了尝试。
我朝着楼梯的方向看去,路依旧是那样,看不见尽头,只能看到脚下的路。我没什么办法了,只能把头向着左侧歪去。
偏一下头是个简单的动作,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在歪头的过程中,仿佛一瞬间看清了前面的路。即使只是一瞬间,我也好像看清了我面前没几步就是楼梯。
这个发现让我欣喜若狂。我开始试着调整歪头的角度,经过多次试验,我发现把头歪到一个固定的角度能够让我清晰的看见前面的路,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一个高度近视加散光的人第一次戴上了眼镜。
我保持住了这个姿势,向前走去,这回我很确定,我离楼梯越来越近,直到我踏上第一阶楼梯,我都不敢相信走出来居然这么容易。
如果刚才发生的事还能用我出现了幻觉来解释,那么接下来的事我觉得除了做梦,我根本无法接受任何其他说辞。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我都坚信接下来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恐怖的梦。
楼梯直直的向下延伸着,这让我在踏上台阶之前就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上楼时这栋楼的楼梯非常短,只有十几阶左右,而我面前的楼梯却长的看不见尽头。
我望着眼前那不知道要通往何处的楼梯,我的腿有些发软。但当时我的大脑却莫名的被一种迷信的思想占领了。我觉得刚才我靠着歪着头看路找了楼梯,那么我也一定能靠着这个办法找到大门。所以我坚定的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步步向下走去。
我相信很多人都会觉得我的行为和想法不仅偏激而且极其可笑,但是这就是事实。无论后来我如何去思考,我都无法理解我当时行为的动机,我就像变成了一条鱼,只知道随着水流游动,丝毫不管前面是否有着渔夫的网。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我觉得自己面前的路被黑暗挤压的越来越窄,周围的水泥墙壁渐渐变成了大块不平整的石壁,而我的视线里,也只能看到下一级的台阶。我歪着头,麻木的一阶一阶的向下走去,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刚才那个男人和马德宏的样子,所以自然而然的,我开始试着斜眼看路。
当我把视线向着右上方移动到了极限,我的视线就像日出般一点点的变得清晰了起来,我从只能看到脚下的楼梯,一点点变得可以看清几十阶下的铁门了。我当时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事有多荒诞,我的眼神是往右上方看去的,可我却看到了脚下的路。这么荒谬的事,我却没有产生任何的疑虑,我只有一个念头,推开那扇门,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站在门口,扭动着门把手,可怎么扭都扭不开,我开始试着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开门,可那个门把手却纹丝不动,我当时的神智已经不是很清晰了,但我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能够听到门后传来的声音,那声音早已不再是刚才病人们的咀嚼声了,而是一阵阵细碎的脚步声,蠕动声和爬行声,就像是一个嘈杂的市场,这些声音伴随着些许难以辩识的呢喃,回荡在我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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