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叫程一彦,约莫七八天前,被岑洛仪花一百五十两白银买下。
那日正好是一个阴雨天,雨下得不大,如牛毫似的漫天飞舞。岑洛仪待在祖宅中闷得慌,便叫上两个丫头一起去街上铺子里兜兜。说来也巧,往常她出门都是叫人抬了轿子去的,那日她偏想撑了伞去,出门没多久就撞上了程一彦跪在赌坊旁的空地上,卖身救母。
程一彦家本也是殷实人家,父亲在一家大户人家做厨子,他手艺了得,最受人称赞的是他做的一些卤水冷盘,特别是经他手卤的盐水鹅,肉质紧密、鲜美可口、风味独特,食后齿颊留香。
可不知哪日起,父亲被人带着染上了赌瘾,家当都被骗光不说,还被人抓走一顿毒打,听说已被打死扔到了乱葬岗。父亲被抓后,那帮人还没有善罢甘休,不仅将母亲也抓了去,还要将他们的屋子也收了。
收到消息的程一彦连忙从武行赶回去,刚巧碰到那帮人在搬他家的东西,他不喜文喜武,在十岁那年父亲终于松口让他学了武。他见到这一幕后,与赌坊那帮来收屋子的人起了冲突,纵然他会些拳脚功夫,但双手不敌重拳,他被人抬起来一把丢出了门外。
他们一家是外地人,这边没有亲戚,程一彦也只想出了卖身救母这一主意。在隔壁秀才大哥那儿讨了一纸文书,纸上写明卖身缘由,便直挺挺地跪在了赌坊旁。
然而却是看热闹的多,能舍得花银子的是一个也没有。旁人自然没有傻的,瞧着小伙子是身强力壮的,买回去肯定能干活。但人牙子那边用不着这么多,不到二十两就够了,还保证没有纠纷。这个瞧着和赌坊牵扯了,往后还不知道有没有麻烦呢!
程一彦从清早跪到了晌午,围观的人也是一波换了一波。就在他头昏眼花,几乎要一头栽倒时,一道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百五十两?阿福,把银子送去吧!”
这些银两对岑洛仪来说,实在算不得多少,就当日行一善吧!往日她在京城烧香捐的香火钱都不止这些。
阿福将银子送去,还按照小姐的吩咐嘱咐了一番:“我们家主子心善,这些银子也非你买你身的,你收下这笔银子后,同你母亲好生过日子去吧!”
给了银子,还不用卖身为奴?程一彦又惊又喜,忙止不住地磕头致谢。萍水相逢,地位又悬殊,这份恩情怕是要来世才有机会还了。
程一彦颤抖着双手将银两交给赌坊,撕了欠条后,还余二十两银子,虽不多,但买些干粮,一路上再打打零工,也够母子俩一路回乡去了。他想着,回乡后将老屋收拾起来,再找份押运或扛货的生计,与母亲二人总归是能将日子过起来的。
可天有不测风云,母亲却在当夜投河自尽了。程一彦草草埋葬了母亲后,思来想去,还是站在了岑家的大门口,最终跟上了这艘货船。
有人推了他一把,将他从回忆中惊醒,“还不快见过小姐。”
顺着那人的目光仰头望去,在二楼的露台上凭栏立着两位姑娘,一位身材高挑,另一位则身量矮些。程一彦看向那位矮些的姑娘,阳光下,她身上的裘衣闪着顺滑的光泽,一张巴掌大的脸蛋在阳光下如同一块暖玉般,散发着莹润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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