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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后的朝会上,刑部尚书蔺澜刑御前禀事:“陛下,五日前对太子身世造谣传谣案的疑犯已经拿下,这是刑部接连审讯了几个日夜的口供和案卷,请陛下过目。”

弘武帝从王善为手中接案卷,展开匆匆扫了几眼后问道:“蔺卿,你们刑部的结论是此案为安顺侯指使人做的?”

蔺澜道:“回陛下,降臣安顺侯对朝廷心怀不满,一直伺机制造事端扰乱我大弘民心,密谋造谣生事撼动皇家血脉根源,因此收买一批泼皮无赖,日日在坊间传谣造谣。狼子野心,诚不谬也!”

安顺侯为郑景儒的五子郑辰琥,半年前光复军进城后,郑景儒被锁于五凤楼下,因贪墨户部库银、倒卖粮库存粮等案事发,被囚禁在大宗正院的四皇子郑辰瑾自缢身亡,七皇子郑辰珑也纵身跃入自己府中的烟波湖中溺亡,五皇子郑辰琥则是领着年幼的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跪于皇宫前归降,之后郑辰琥被弘武帝封为安顺侯,一直居于京中一处五进宅院中过着安稳的生活。据安插在安顺侯府的暗线来报,郑辰琥心绪郁闷,日日酗酒,每饮必醉,醉酒后口齿利落也不结巴了,常有对弘武帝朝廷抱怨之辞,因此“有幸”被弘武帝选为造谣案的替罪羊。

“此犯现在关押在哪里?”弘武帝问。

“回陛下,郑辰琥于三日前被关入刑部大牢,只是审讯了两日还未上刑,前日夜里他便在天牢中以腰带自缢身亡,死前还留下一封自绝书,说自知已是罪无可赦,只求留下五个儿女的性命。”蔺澜道。

弘武帝轻叹一声:“也罢,既然郑辰琥已然伏诛,对他的家人便从轻发落吧。他的家眷贬为庶人,几个孩子便送到正京的慈济局来抚养吧。”慈济局是弘武帝登基后从内库中拨出银子建成的,收养救助了不少阵亡军士的遗孤,除了管好孩子们的温饱,还教他们习字练武,以求将来有个谋生的活路。“还有,这供词里还提到亲军都尉府程指挥使是怎么回事?”

“刑部的人在审讯中发现,程指挥使在侦查谣言案时,不仅包庇郑辰琥的罪行,反而将罪责推给宣平侯。”蔺澜声音虽小,字句却清晰。

“蔺卿,案子的审讯是否有误?程指挥使历来忠心赤胆,怎会做此等徇私枉法、败法乱纪之事?”弘武帝手指紧紧捏住龙椅的扶手。

“陛下,传谣的泼皮、郑辰琥府里的管家还有郑辰琥都已招认程柏蘅数次放过他们的事实……”蔺澜双眸下垂,声音越来越小。

“父皇,程指挥使不是这样的人,求父皇明查!”太子郑延钧满面焦急,出列上前躬身恳求道。

“定是有人攀咬程指挥使,请陛下明查!”燕王郑辰琪、韩王郑辰琚、首辅肖乃喜等人也相继出列附议,一时间大殿中“嗡嗡”作响,中文武官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啪!”弘武帝伸掌重重拍在龙椅扶手上,殿中立时恢复宁静落针可闻,弘武帝喝问:“蔺尚书,你的话说完了吗?”

蔺澜的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连忙以眼观鼻,沉心静气,额头却沁出细密的汗珠。道:“回陛下,刑部会同都察院、大理寺一道审理此案,昨日拿下程柏蘅后她自己也已招认了。”

大殿中立时又是“嗡”声一片,郑延钧跪地求道:“父皇,儿臣不相信程指挥使会做出此事,求陛下重审谣言案,儿臣自请监审,还程指挥使一个清白。”

弘武帝对郑延钧的话置之不理,只是朗声道:“程犯乃朝廷命官,本应一秉大公,孰料却是知法犯法,应罪加一等严惩不贷!”

郑延钧、郑辰琪二人满面焦急正待再次开口恳求,却被首辅肖乃喜拉住袖子,小声劝道:“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吗?在大朝会上在文武百官之前越是求恳圣上怒气越盛,不如待到散朝后,太子和燕王再私下向陛下好些软话好话,以求陛下宽宥程指挥使。”

“为什么?再不开口程指挥使可就要被定罪了!”旁边的郑延钧听见了肖乃喜的话大急。

“太子难道不知道受益者嫌疑吗?”肖乃喜道。

郑延钧错愕一阵后问道:“什么?肖相是说程指挥使是为了我,或者就是我指使的?”

肖乃喜道:“老臣自是不会这样想的,可保不齐其他官员怎么想了。”二人望了望阶上的弘武帝,思忖再三终于将口中的话咽下了。

如此捱到散朝后,郑延钧、郑辰琪、郑辰琚三人来到崇德殿前觐见弘武帝,不过弘武帝已先行宣首辅肖乃喜、刑部尚书蔺澜、都察院左都御史蔡睿、大理寺丞于明烨等内阁阁臣殿中议事。

时至初夏,清晨的风凉凉的,三人却是都出了一头细汗。郑延钧更是在院中转着圈地来回踱步,还越走越快,郑辰琚这样沉稳的性子都忍不住劝道:“延钧别走了,晃得我眼晕。”

等了小半个时辰,大殿门由内推开,肖乃喜等人鱼贯从崇德殿退出来。

郑延钧忙迎上前急切问:“肖相,父皇对谣言案说了什么吗?”

肖乃喜轻轻摇头:“太子还是自己问陛下吧。”

郑辰琪却是瞧见肖乃喜身后王善为手中捧着圣旨,疾步上前拦住他问道:“高总管,请问这圣旨上写了什么?”

王善为垂头垮脸退了一步,道:“燕王,奴婢实在不便透露其中内情。”

“不能透露?肖首辅,这是什么秘事吗,为什么不能说?”郑辰琪又去扯住肖乃喜的袖子不肯松手。

“殿下,请不要为难老臣了。两位殿下可亲自去问陛下。”肖乃喜露出一脸便秘的表情,感觉那丛花白的胡子都皱了起来。

郑辰琚道:“太子、六弟,咱们还是亲自去问陛下吧。”郑辰琪这才放手,肖乃喜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加快脚步逃也似的离开了崇德殿。

望着肖乃喜匆忙离去的背景,郑辰琪轻轻摇了摇头,转身当先迈上崇德殿的台阶。

当日,太子与韩王、燕王从不到午时进了崇德殿,足足待了两个时辰才离开。出宫后又坐上马车到了魏王府,直至天黑方各自散去。

正京城西十里处官道旁有一座平缓小的山,半坡上有一大片石榴林,石榴花热烈地绽放于碧绿的树叶之间,清甜的芬芳弥漫着整个山坡,时有三五成群的蜜蜂忙碌地飞舞于火红的花朵之间。

虽是清晨,可日头洒下的热意已是扑面而来。路旁茶摊的草棚,十几名男女紧张不安地翘首望向西城门方向,无心去欣赏那如火如荼的石榴花,也无人云饮那粗瓷盏中粉红色芬芳的石榴花茶。

“过来了,过来了!”站在草棚边手搭凉棚的少年高声道,说罢迈腿往前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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