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sk.3qxsw.com

她坐在床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怀疑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的男人是不是她结婚了十年的丈夫。印象中除了喝醉酒的时候,他还从没有睡得这么沉过。因为要植入蛛丝电极,他曾被剃光了头发,现在也已经重新长了出来。她还是帮他剪成了几乎从未换过的“毛寸”,样子看上去跟过去没有太大变化。

现在,他终于摆脱了失眠和头疼,虽然他的心脏、肾和肺仍在工作,大脑中的神经元甚至可以通过阵列电极向外传递信号,但他传统意义上的心灵已经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或者说,那个心灵从来都不曾进入过她眼中的世界。

从十六岁认识,到他变成植物人,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她从他手机的网购记录中发现,他曾长期服用两种药品,佐匹克隆和散列通,一种是可以抑制中枢神经系统的安眠药,一种是加了咖啡因能够引起大脑兴奋的解热镇痛剂。多年以来,他的人生似乎就是在两种状态之间不停地切换,阴郁或者热烈,沉静或者冲动,有时表现出极强的责任感,有时又显得那么地放荡不羁、不可理喻。

她打开电脑,翻看着他大脑的动态扫描图和脑电波信号,她不知道除了因蛛网膜出血进而造成脑组织损伤外,长期服用药物或者遗传因素是否也对他的神经系统产生了影响。他的大脑结构有一些异常,连接两个脑半球之间的胼胝体局部出现了软化和萎缩,部分内纤维束中断。

接着,她翻到了两张图片,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肖像,看起来像是两张简笔画,发型和脸部轮廓都比较模糊,只有眼睛和鼻子看起来相对清晰一些。有一瞬间,她觉得肖像画的就是她本人和躺在床上的他,但仔细端详了一阵后,又发现图片与两人有明显的差别。这种差别有很多种解释,也许是储存在他大脑中的记忆信息本身就不完备,也许是机器在提取记忆时有所遗漏,又或者是“骓慕”在解码信息时自动做了一些修饰。

她对着电脑思索了一会儿,感到有些困倦,起身走到窗户边,看向东南方。在湛蓝的天空下,慈寿寺塔掩映在一片树木之间,只露出来一个塔顶。不远处,昆玉河像一条蓝色的玉带往南北延展,河边的柳树已经泛起绿色。她想起他曾经说过,昆玉河的水之所以那么清澈,是因为它来自他们家乡那座巨大的人工水库。

当年因为水库修建,他祖辈的一些亲人跟随几十万人移民到了湖北,后来在那个特殊的三年,他的爷爷逃到了移民所在的大柴胡农场,保全了一家人的性命。五十年后,他也像这座水库的水一样,被时代的洪流送到了BJ。又过了若干年,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从南方调来的河水冻结成了冰,他为避开检查站,试图徒步越过大柳河进入BJ时,因脑动脉瘤破裂,倒在了覆盖着一层雪的冰面上。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门铃突然响了几声。打开门后,一个三十出头的女性出现在眼前。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薄短款羽绒服,个头比自己略低,脸型稍圆,鼻尖微微有点翘起,头发似乎被风吹得有些散乱。两人对视的时候,来人的表情明显很拘谨,而她却突然感到一阵不安,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形象。来人迟疑了一下,说:“打扰你了,我来是想看看他。”

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盯着她一动不动。她眼睛闪烁了一下,把脸转向一边,咬了咬嘴唇。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