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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清宵,阴冷而不失京城的余日繁华。

轻轻月光笼罩下的太子府一派萧条,恰似一位垂暮的老拙。

年轻的太子赵宽此刻正斜躺在一张懒椅上,呆呆的看着窗外。

作为一名皇位的继承者,赵宽本该快活似神仙,但眼下的赵宽却是愁肠满腹度日如年。

以前有母后在,赵宽顺风顺水。

即便是自己的三位王弟分别娶了朝中三大重臣家的小娘子,赵宽也觉得没啥大不了的。

毕竟自己是钦定太子,万事有母后在那顶着。

还有就是母后早就讲了,宽儿你迟早是要继承皇位的,不能和重臣联姻,否则外戚的势力尾大不掉。

但此一时彼一时,谁也没想到赵宽的母后会薨。

母后一薨朝堂局势说变就变,赵宽之前的优势在母后薨后荡然无存。

三位王弟于是乎就没那么安分了,他们只要抓住机会就会围攻赵宽。

三重臣也没闲着,他们为赵宽的三位王弟出谋划策,是要把赵宽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赵宽有点势单力薄,就算把什么都想到也扛不住。

母后在世时本就看三重臣不顺眼,赵宽亦是如此,赵宽如今想来肠子都要悔青了。

如果赵宽先前稍作打算,随便娶一位重臣之女,局面也不会如此不堪。

偏母后家族的势力在朝中又是那么的微乎其微。

如果这种不利的局面不能有所改善的话,赵宽极有可能保不住太子之位。

赵宽只要保不住太子之位,丢命便是迟早的事情。

赵宽有时候在想,母后是不是有私心?硬要从母后家族中选太子妃。

如果还能选择,太子赵宽一定会选跟重臣联姻。

哪怕他们家的小娘子丑得不得了,也决不会从母后家族中选太子妃,哪怕现在的太子妃李雨温柔善良。

什么跟命比起来,什么都可以略过,命始终要摆第一位。

此时己临近晚膳时分。

太子近侍王一贤见膳食准备好了,便轻轻走了过来,至太子赵宽面前停下。

“太子殿下,该用晚膳了。”

该用晚膳了?能不能别这么庸俗,赵宽听到这话是一脸的嫌弃。

“用膳做什么急,本太子现在要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语罢,赵宽起身便走。

这有点出乎太子近侍王一贤的意料,尽管王一贤一脸的惊讶,可王一贤还是恭敬的回道。

“太子殿下,天色已晚,可不可以明日再出去?”

王一贤的话简直就是废话。

赵宽根本不想理王一贤,快步出房门直奔府门而去了。

太子近侍王一贤赶紧跟了上去,不跟上去的话就会有麻烦。

东京汴梁城的夜晚是令人兴奋的,唯有一点不好就是有点冷。

太子赵宽心事重重,看啥都不顺眼,太子近侍王一贤小心陪着,丝毫不敢大意,不远处还有太子府贴身侍卫跟着。

这一圈转下来也没啥,太子赵宽很是无奈正准备打道回府,岂料有一伙不知从哪冒出的人挡住了太子赵宽的去路。

这伙人真是嚣张,路这么宽还挡路?简直是无赖至极了。

太子赵宽大怒,抬手就要发作,阻路之人却抢先发作了,为首的正是三重臣之子。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陆知心的小儿子陆子勇冲在最前头,后面依次是枢密使庞贤东的次子庞彬、三司使韩秉的次子韩重。

这三人酒气熏天,骂骂咧咧的全不把太子赵宽放在眼里,三人背后的跟班小厮们更是狐假虎威般呼应着。

赵宽能力一般,根本不知如何应付这样一群无赖级酒鬼。

太子近侍王一贤第一时间抡起拳头冲了上去,跟在太子身后的贴身侍卫也冲了过去,两拨人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忽然出现在人群中,他的一声立喝吓住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酒鬼们。

“不好了,开封府权知巡街来了,醉酒的还不走,那就等着吃牢饭啦。”

嚣张跋扈的酒鬼们听到开封府权知来了,立时就惊住了,还没等太子一行人反应过来,酒鬼们有如丧家犬般溜了。

这开封府权知是何方神圣,竟比当今太子还有杀伤力。

这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

开封府权知官虽不大,但他管的是东京汴梁的治安,在东京汴梁的街面上,他就是老大。

上至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下至商贾巨富三教九流,哪个敢小觑权知开封府?偏这开封府权知张尤安还是个刺头,油盐不进。

三大重臣那会就想把开封府权知张尤安拉下马来,换自己的人上去,须知这开封府权知本就是临时的,只有一年任期。

三重臣拉了半年多,愣是没拉下来,反倒被皇帝数落了一顿,真是偷鸡不成蚀了把米,至此三重臣再也没打过开封府权知的主意。

之后开封府权知张尤安临着,呆在开封府看着东京汴梁,也正是有了这位刺头权知,东京汴梁城还能让人看到一丝希望。

三重臣的逆子及跟班散去后,太子赵宽揪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还好有人来解围,不然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明日的朝会还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来,三重臣在朝会上指鹿为马的本领是无人能敌的。

眼前这位书生真不简单,寥寥数语就化解了这场不小的危机,着实让人吃惊。

太子赵宽出于好奇命人把书生唤到了跟前,一番交谈下来太子赵宽才晓得此书生名唤林哲,乃今年殿试的榜眼,现中书门下当一名六品的小官。

林哲品貌非凡,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子潇洒,太子赵宽很是喜欢。

两人在东京汴梁街头边走边聊,全忘了东京汴梁的冷与黑,太子赵宽感觉这林哲啥都懂,跟他聊天心情特爽,两人不知不觉聊过了几条街。

就在两人聊的热火朝天欲罢不能之际,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天而降砸在了太子赵宽的身上,太子赵宽立马吓得大叫起来,整个人弹了起来。

林哲赶紧拉住受惊的太子,太子近侍王一贤也第一时间冲了上来。

三人都有些惊魂未定,不敢看地上的人头,一把滴血快刀又顺势扔在了王一贤的脚边。

这是要干啥呀!难不成当街杀了人还想栽赃嫁祸?

林哲冷眼向临街的那家店铺扫去,那家店铺却静如止水,一丝异样都没有。

不应该呀!这么血淋淋的东西从那扔出,怎么还能如此镇定?

要知道这可是东京汴梁最繁华的东十字街,今晚虽然没什么人走过,但开封府权知张尤安治下焉能发生这样的事?

当街砍头是何等的暴力,张权知是吃素么?

但人家就是干了,还想把这一切推在太子头上,他们敢策划这一切就说明他们根本没把开封府权知张尤安放在眼里。

敢向当朝太子下手,小小权知算哪根葱。

这么一来,现在的情形就是赶紧溜,走为上策,不然就会很麻烦。

想毕,林哲赶紧拉着惊慌失措的太子往回走,一转眼和一堆人撞在了一块。

林哲定睛一看,嚯,来的这堆人可不简单,有东京汴梁城的首富苏华,有谏院左谏议大夫徐子鑫,还有刑部给事中马智东以及他们的跟班。

这些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碰到太子殿下自然要过来行礼。

此刻的太子殿下一身血污狼狈的很,哪里有心情应付这般人面兽心的人。

这般人却来者不善,他们很快发现了太子身上的血污以及地上血淋淋的人头,还有那把沾满血迹的快刀。

这般人对太子行礼后,一声声惊呼立马从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口中喷了出来。

“太子殿下,这是杀人了吗?”

“太子殿下,您身上咋有血?”

“太子殿下,您都干了什么?那人头是咋回事?”

惊呼声不绝于耳,很快引来了开封府巡夜捕快。

大家七嘴八舌一通乱议,表面上是在为太子殿下讲话,实则是将脏水往太子身上泼,生怕巡夜捕快不清楚当朝太子是凶手似的。

林哲从心底佩服布局者,一个很不起眼的局,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入了局,这个局布置的超级有水准。

现在这情形肯定不能再走了,否则很容易引起人的怀疑。

只能硬着头皮在这看对方下一步如何出招了,毕竟是当朝太子,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平头百姓。

很快开封府权知张尤安率开封府最精锐的捕快赶到了,只半杯茶的工夫,捕快们便将四周及邻近几条街围了起来。

在现场不远处发现了一具无头女身,和血淋淋的人头拼凑过来一看,张尤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正是御史中丞徐复的小女徐颖吗?

在东京汴梁城,徐颖天姿国色,她的靓丽她的大名谁人不知?

如今却出人意料的香消玉损在这,真他妈让人遗憾。

然更可怕的是徐颖的死牵涉到了当朝太子,这才是要命的地方。

虽然开封府权知张尤安给人的感觉是刺头,但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类棘手的案子,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从哪下手好。

这案子实在是太大了,两头都不好惹。太子这边有皇帝撑着,是不能受一点委屈。

徐复虽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御史中丞,但徐复的娘子却是当今皇帝的叔叔南平王赵松之女赵容,换而言之就是徐复的娘子赵容是位郡主。

南平王赵松亦不好惹,徐颖又是南平王最疼爱的外孙。

如今徐颖被人斩头横尸街头,莫说南平王赵松这样的皇亲了,就是普通百姓又有几个受得了。

开封府权知张尤安越想心里越没底,在旁人眼中张尤安这位权知是刺头是奇葩,但只有张尤安自己清楚自己为啥这样。

不这样能在这弱肉强食大宋官场站住脚吗?在弱肉强食的大宋,不是名门望族想当个官真难,即便祖坟冒烟当上了,想一帆风顺的当下去也是不可能的。

有这么多权贵聚集在东京汴梁城,稍有不慎就会得罪权贵。

一旦得罪了权贵,丢官都是很小的事情,掉脑袋也很平常。

张尤安好不容易才当上的官,岂能一招不慎把命丢了?

因此这些年张尤安一直疲于周旋权贵,虽游刃有余却后劲不足,可即便这样也是要撑下去的。

对于目前的困局,张尤安认为必须快刀斩乱麻,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方能扭转局势,堵住悠悠众口。

张尤安打定主意后一边吩咐总捕头袁定清认真勘察现场寻找目击者,一边带人将太子一干人等请回了开封府。

那般围观之人一个个伸长脖子跟着太子赵宽,生怕张尤安会徇私把太子赵宽放了。

真的是快,这边太子一干人等刚在开封府偏厅落座,那边御史中丞徐复便和他那郡主娘子赶来开封府了。

这两口子显然已经知道太子与爱女被害有关,但他们一时不敢找太子的麻烦,只能把怒火发向张尤安。

为刺头的形象,也为开封府的尊严,张尤安硬着头皮跟他们打口水战。

一时之间开封府吵声闹声哭声连成一片,开封府内外乱糟糟的。

徐复两口子不敢动太子,随后赶来的南平王赵松可没把太子放在眼里。

南平王赵松平日横行惯了,仗势欺人敛人钱财还一点事都没有。

不单人家是正牌皇叔,人家做事还干净利落不留痕迹,谁能把他怎么地。

外孙之死竟与太子有关,南平王赵松自然要找太子理论。

可南平王赵松完全没注意是和太子在讲,照样是平时的蛮横无理,太子可不会买南平王赵松的帐。

两人没讲几句就争了起来,南平王赵松哪接受的了这个,当下心里有一万个不服,恼羞成怒之余还准备动手了。

见形势有点不妙,太子近侍王一贤及太子府贴身侍卫立刻护住了太子,南平王赵松的随从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也围了上来。

一旁的林哲坐不住了,这个时候再坐着恐怕小命都会丢了。

可怎样才能压住南平王赵松呢?林哲心里没底也没什么把握。

林哲其实从南平王赵松进门就在想如何快速把南平王赵松摁住,可这真不好摁。

主要是南平王赵松没什么弱点,只有一个显着特点,那就是贪财好色。

此刻想要压住南平王非常不易,眼下只能先拿皇帝来压。

用皇帝来压这一招果然有效,南平王赵松听到皇帝的名头立刻收敛了不少,由此看来南平王赵松还是很忌惮皇帝。

谁料这个时候赵容又哭哭啼啼闯了进来,把南平王赵松的怒火又挑了起来。

场面再度失控,这怎么行?

林哲立刻去找张尤安,要求他清场,否则太子殿下将强行离开开封府,谁阻拦太子殿下一律诛杀。

张尤安搞不清林哲的路数,只知道林哲是太子的人。

为大局着想,张尤安立马勒令无关人等立刻离开开封府,否则一律抓捕下狱,那般看热闹的这才散了。

南平王赵松这一家子却赖着没走,他们气势汹汹仍在得理不饶人。

张尤安脸一沉,令捕快将南平王赵松这一家子请走了。

喧闹的开封府这才安静下来了。

张尤安稍作安排就来见太子赵宽询问事发经过。

林哲认为张尤安此举是在怀疑太子殿下,便冷冷打断张尤安的问话。

“张权知,现在最关键的是封城,城里城外进行大搜捕,不然凶手早跑没影了。”

张尤安双手一摊。

“已经在做了,开封府五千捕快全出动了。”

林哲又问道:“那权知准备怎么对待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今晚难道要在开封府过夜?”

张尤安听到这个有点不耐烦。

“徐颖被害案是本权知上任开封府权知以来最严重的案子,太子殿下此刻能呆在开封府偏厅已是本官唯一能做的了,换别的人恐怕早在开封府大牢了。”

张尤安不肯作让步,林哲只能据理力争,为太子殿下争取最大的利益。

“张权知,你先把事情搞清楚,太子殿下只是路过凶案现场而己,路过就有罪吗?还要被你们扣留,你这是在变相刁难太子殿下。”

张尤安听完这个只是微微笑了笑。

“林大人,这只是你们单方面的讲法,实际怎样得等查过以后才知,不过太子殿下尽可放宽心,下官将尽快把案子查清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

等你查清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再说太子有这个时间等吗?

林哲面色稍沉。

“张权知,你的官不小,位居从三品,为什么不能替太子洗刷冤情?太子殿下只是出门散一个步竟遭暗算,这说明你管辖的东京汴梁城有点乱,就这你不觉有愧吗?”

林哲随口一说就把责任都推给了张尤安。

林哲这话没错,开封府光捕快就有五千,是大宋治安力量最强的府。

大晚上居然发生这么凶残的案子,开封府权知张尤安自然是难辞其咎的。

张尤安对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其实是很清楚明白的。

这件案子即便抓到凶手完美结案,也会有御史上奏弹劾开封府的治安。

这还不算,这案子己经够凶残了,还偏就扯到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一涉案就使得整个案子更为棘手,太子殿下现在是捉不得更放不得,怎么做怎么得罪人。

张尤安有点心乱如麻,惊慌之下便对林哲喝道:“你是何人?太子殿下的事轮得到你发话吗?”

张尤安情急之下突然对林哲严厉起来。

林哲不吃张尤安这一套。

“林某乃中书门下的一名小吏,刚太子殿下授权林某与你交涉,现太子殿下还未用晚膳,不知开封府能否网开一面让太子府送晚膳过来?还有就是太子殿下此刻需要更衣。”

原来是中书门下的官员,还得了太子殿下的首肯,张尤安的态度立刻缓和下来。

“这个自然可以,不过得走开封府的后门。”

太子赵宽听到要走后门,嘴上没脾气才怪。

“张权知,本太子见不得人吗?要走你开封府的后门?”

张尤安尴尬的笑了笑。

“太子殿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这么做只是为了防范那些御史,避免御史的恶意攻击,那些吃饱饭没事干的御史真的很讨厌。”

赵宽鼻子哼了哼。

“张权知不是满朝皆知的刺头吗?怎么还怕鸟御史?”

张尤安一脸的无奈。

“太子殿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还望太子殿下体谅一下。”

赵宽也非不讲理之人,见张尤安讲的在理便手一抖没再搭理张尤安,这算是默认了张尤安的建议。

不一会,太子妃李雨亲自领人将太子的晚膳及衣物送了过来。

太子赵宽心情本就不佳,今晚这么一弄就更差了,但太子赵宽还是强作欢笑更衣并将林哲招来用膳。

林哲推脱不合礼数不肯上桌。

太子赵宽急了。

“林大人,本太子正有事问你,不一起用膳怎么问?”

林哲这才在一旁坐下。

太子与林哲正用着膳,宫里来人了,来人向开封府权知张尤安宣读了皇帝的口谕,全力侦办此案,不用管谁是谁。

太子闻知一下子慌了手脚,先前还以为皇帝会出手帮他,没料是这结果,如果张尤安落井下石,那该如何应付。

林哲马上安慰太子。

“官家这么做其实就是做样子给群臣看,官家肯定相信太子殿下是清白的,否则就不是这么办了。”

太子赵宽将信将疑,又问明日会怎样,这样留置在开封府也不是一个事,必须想办法解决才行。

林哲自然是往好的方面讲。

“太子殿下,你就把心放宽了,明日最多上开封府的大堂敷衍一下,问几句话而己,开封府不敢对您用刑,这就少了屈打成招的套路,还有就是明日公堂上只要做好唇枪舌战见招拆招就行,至于其他的就更没问题了。”

你别看林哲嘴上说的跟没事人一样,可实际上林哲心里也没底。

明日会怎样以至于会发生什么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明日绝对会是一场硬战跟恶战。

太子妃李雨面色忧郁的跟太子聊了一会,说等下要去找太子太傅参知政事钱伯华商量,看他有何妙招化解此事。

赵宽摆了摆手。

“你不用去找他,他哪里会帮本太子,自本太子未娶他家小娘子,他就和本太子翻脸了,此刻他正巴不得本太子出事,好把太子之位交出来,你今晚去找他帮忙,他只会表面上敷衍你,实际上却在一旁看我们的笑话,或许这次本太子真成一笑话了。”

太子妃李雨听到赵宽这样说叹了一口气。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他们把罪名推到殿下身上吧,要不我进宫去找父皇。”

“宫里就别去了,父皇想帮的话不用我们去找,父皇不想帮我们找了没用。”赵宽有些不耐烦了:“你先回去,本太子等会还有事商量。”

太子妃李雨还想说点啥,赵宽已牵着李雨的手来到了门口,然后就是一个劲的要李雨先回。

李雨无奈只好和随从回去了。

赵宽看着李雨离去的背影暗自嘀咕,若非娶了你,本太子何至于此。

刚送走太子妃,太子的胞妹静阳公主赵晨也闻讯赶来了。

太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整个东京汴梁早已传遍了,静阳公主焉能不来?

这个赵晨比赵宽小了足足有十岁之多,跟赵宽乃一母所生,对赵宽的事自然比较上心。

跟赵宽见面一聊就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当下便去找开封府权知张尤安,要求将太子从涉案转为目击。

张尤安好歹是从三品,听完赵晨的话只是哈哈一笑。

“公主殿下,恕下官无理不能听从公主殿下的吩咐。”

语罢,张尤安头也不回就走了。

张尤安的这个态度简直气死人,不光气死人,还没等你有所反应就开溜,这就更激起赵晨心中的怒火了。

你张尤安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封府权知,有啥好神气的。

明就叫父皇免了你张尤安的官,看你张尤安还能神气不。

赵晨一气之下便出开封府去宫里告状去了。

然这一夜对赵宽来讲实在太漫长了,赵宽从来没受过这等委屈,晚上只能趴着睡,偏厅没有床,只有几张椅子而已。

赵宽令王一贤问那些守在偏厅门口的捕快们要床,居然被捕快们冷冷的拒绝了。

林哲据理力争,捕快们才多拿了几张椅子过来,勉强拼成一张小床,让太子殿下可以躺下。

林哲和王一贤他们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只能坐在地上靠墙而睡,尽管不舒服也只能这样凑合了。

天朦朦亮的时候,张尤安就闯了进来,虽张尤安未带随从,但张尤安鱼贯而入的架势,太子已然很不高兴,林哲也觉得不爽。

张尤安未免太不会尊重人了,太子在那睡着就闯进来,于情于理都不合呀,你张尤安可以不把我们当人,可那不是还有一个太子殿下吗?

心急火燎的张尤安可没工夫管屋内人的反应,他有些急冲冲。

“太子殿下,大理寺来人要全面接管案子,他们还要太子殿下移步大理寺。”

太子睡眼朦胧,听到这个很是不解。

“胡说啥呢?开封府不是你最大吗?大理寺算哪根葱?”

张尤安对此叹了一口气。

“大理寺乃我大宋掌管刑狱的最高机构,这案子又这么大,试问下官如何拒绝?”

张尤安的态度极其的消沉,似乎想把这个案子早点甩出去。

林哲可不会让张尤安甩。

“张大人,莫非你以为将案子移交大理寺就高枕无忧了?张权知从一介布衣干到这从三品的权知开封府,其中艰辛我们就不说了,但张权知此刻想甩包袱将案子交出去,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大人的能力了,徐颖被害案发生在开封府,这就足已证实开封府的治安一塌糊涂,开封府五千捕快形同虚设,身为开封府权知该当多大的罪呢?我们即便不讲你大概也知道,那些权贵以及御史一定会往死里整你,张权知若是把案子交了,等于是把自己的前程乃至于一家老小的命交了,交案等于交命,张权知确定还要交吗?张权知是聪明人,相信张权知会明白不交案子出去的好处,进一步讲,张权知若是全力侦破此案,还了太子殿下一个公道,那张权知很有机会能一鸣惊人,另外开封府五千捕快是不是形同虚设也须向大宋朝廷证明,一句话总结,案子交了就完了,不交就还有的玩。”

林哲这话说的很是在理。

张尤安听完不禁摸了摸后脑壳。

“全力侦破此案谈何容易,但凡有一丁点希望本权知也不想把案子交出去,这次实在是太难了。”

难?有多难?想想你那一妻二妾就不难了。

林哲对此很是不满。

“案子才刚刚开始查,张权知何须如此悲观,张权知首先要做的是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其次才是缉拿凶手,主次不能乱,否则会里外不是人。”

林哲说的这个话张尤安不太爱听。

张尤安自认自己好歹是从三品的权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怎么就里外不是人了?

这话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张尤安越想越气愤,准备跟林哲理论一番,张尤安是容不得一个六品小吏在他面前放肆的。

太子赵宽看出张尤安有吵架的企图,连忙挑开话题问张尤安。

“你准备怎么回绝大理寺?”

太子猛地一发话,张尤安便不好找林哲理论,他只能顺着太子的口气答。

“太子殿下,下官还没想好,太子想下官如何做?”

太子赵宽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

“要依本太子之意当然是呆在开封府接受张权知你的审判了,不知张权知你给不给本太子这个面子?”

太子的话说的很委婉,刺头张尤安不好不听,可又不想听。

张尤安故作很为难。

“太子殿下,下官就是一时半刻想不出一个好的由头来回绝大理寺,毕竟大理寺是照规矩来的,一口回绝恐为不妥,下官还须谨慎斟酌一下。”

张尤安怎么说也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装疯卖傻还是有一套的。

太子赵宽忙用眼神扫了扫林哲,意思就是要林哲去摆平张尤安。

太子的眼神林哲当然明白,虽林哲和太子才认得几个时辰,但俩人的配合早己默契。

林哲于是很有热情的说道:“张权知,你顾忌大理寺干什么?你叫手下人一口回绝便是了,大理寺也不能把你怎么地。”

“这恐怕不妥吧,这不等于得罪大理寺了吗?”张尤安仍不肯松口。

张尤安这态度让林哲逮到了。

林哲脸一变,说:“张权知怕得罪大理寺,难道就不怕得罪太子殿下和官家?或者说张权知就想欺负太子殿下?”

林哲这话等于是把太子赵宽心中的怒火瞬间就点燃了。

太子赵宽一骨碌爬了起来,大声说道:“反正这样子了,那就索性放把火把开封府烧了,看你张尤安能咋地?”

太子赵宽是真火了。

张尤安见太子殿下发火了,这下不敢再装了。

“太子殿下,下官这就将大理寺来人赶走,马上。”

张尤安语罢欲转身离去。

赵宽手一挥,又说道:“张权知,本太子还没洗漱及用早膳呢?”

张尤安闻言一愣,随后点头。

“太子殿下,这事好办,下官马上吩咐人安排。”

张尤安随即兴冲冲走了。

太子的发火果然很有效果。

张尤安刚走没多久,开封府上上下下便动了起来,他们对太子一干人一下子客气起来,先是伺候太子一干人洗漱,而后是丰盛的早膳。

太子却仍觉不解恨,林哲赶忙示意太子见好就收,毕竟现在是在人家手里头,闹过头了,人家如果不买账就麻烦了。

赵宽只得作罢,刚坐下准备休息一下,开封府通判程越就过来了。

程越来是恭请太子殿下上堂的,开封府权知张尤安己准备升堂问案了。

太子赵宽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地,也只能跟着开封府通判程越往大堂上走,林哲和太子的随从在后面跟着。

等来到开封府公堂之上,太子赵宽惊奇的发现审案的公堂之上闲人有点多,但凡有头有脸一点的都到,大家似乎都想看太子的笑话。

太子赵宽的三位王弟也到了开封府公堂上,年长的梁王赵雍跟他岳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陆知心在一起,脸皮最厚的信王赵方跟他岳丈枢密使庞贤东坐一块,最年轻的承王赵翼则跟在他岳丈三司使韩秉身后。

三重臣跟三王爷悉数到场观审,连朝会都取消了,足见他们有多关心这件天大的案子。

其实太子赵宽获罪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他们对其他的并不感兴趣。

大理寺卿高力赫一脸怒气坐在公堂的侧前方,紧挨着他的自然是坐在开封府公堂正前方的张尤安。

公堂两侧则站了不少捕快,除腰间的佩刀外,每人手里还拿着杀威棒,整个公堂上呈现一种莫名的感觉。

张尤安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先是神情淡定的扫了扫全场,见太子一干人到了堂下,便一拍惊堂木大喝了一声:“升堂。”

公堂两侧的捕快立马拖长声音回应威武。

太子赵宽看张尤安这样子很是不爽,白了张尤安一眼。

“张权知,怎么连张凳子都没有?是开封府穷还是小里小气?”

太子这话有点无理。

可张尤安不但不敢反驳,还示意师爷给太子备座。

大理寺卿高力赫不干了,他一拍惊堂木喝道:“哪有这种规矩?在公堂之上还能坐着?”

围观的达官贵人们见状立刻发出一阵喝彩声,他们以此来支持高力赫的行为。

这下轮到张尤安不乐意了,这是在他的开封府公堂,他才是主审,高力赫这么出手干涉,开封府和刺头的颜面何在。

张尤安脸一黑,对高力赫说:“高大人,本权知审案不劳高大人你费心,至于太子坐与不坐与高大人你没有一点关系,高大人在开封府大堂上要谨言慎行,不然不要埋怨本权知有脾气。”

张尤安这个话说的很重,一点情面都没给高力赫留。

高力赫听了是一肚子火,他刚要发作,底下有人拉住了他,别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坏了大事,忍忍算了,这张刺头嚣张不了几天了。

高力赫只得牙一咬,好,我忍了,我不跟你这个张刺头一般见识。

高力赫没反击,这让张尤安颇感意外,张尤安本就对这类案子头疼,巴不得出岔子让这案子停下。

高力赫这一忍,张尤安就没理由停下审案了。

太子一干人等虽在堂下,却丝毫不畏惧公堂上那些看热闹的达官贵人们。

为首的太子更是出格,公然在公堂上翘起了腿。

张尤安对太子一干人等的客气,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但明白人不会揪住这个来做文章,因为这个影响不了大局。

现在的大局是要坐实太子赵宽的罪名,把赵宽从太子的宝位上踢下来。

张尤安你可以对太子赵宽客气,但太子赵宽的罪行你张尤安能洗刷掉么?

众人期待张尤安快点审案,好定太子赵宽的罪。

张尤安却显得不急不躁,他先是循例问了太子一番多半于案子无关的问题,诸如太子昨晚有没有睡好,开封府的早膳口感之类的。

这般无聊的发问很是无关紧要,简直是在耽误大家的时间,在场的达官贵人们虽然不想听这些,可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声。

张尤安的胆子又大了些,接着问道:“太子殿下,昨夜你为何会出现在东十字街口?”

太子赵宽听到这个有点不耐烦了,不想回张尤安这个问题便示意身旁的林哲去回这个话。

林哲一边点头,一边上前,而后回道:“张权知,太子殿下昨夜心情特好,故上街一游以体恤民情,在闲走中不知不觉便到了东十字街口。”

“那太子殿下身上的血污以及脚下的人头、砍刀是怎么来的?”

张尤安很有信心的追问道。

回张尤安这个问题有点难度,可难不倒林哲。

林哲稍有停顿,之后面不改色的回道:“张大人,事情其实是这样子的,太子殿下行至东十字街突遭袭击,有人从临街店铺居高临下朝太子殿下扔了大人所说的,须要讲明的是,太子遇袭前东十字街无人,太子遇袭后立马有多名闲人出现在东十字街太子殿下面前,闲人的出现不能简单的讲是巧合,因为实在是太巧了。”

林哲强调这些闲人来的有点巧了,张尤安却不太认可林哲说的。

“林大人,他们可都是本案的证人,可证明太子殿下一身的血污和人头血刀在一起,退一步讲,如果太子殿下与命案无关,又怎会如此狼狈的滞留在命案现场?至于你怀疑多名闲人出现在东十字街太子殿下面前不是巧合,那太子殿下一身血污的出现在命案现场就是巧合?”

张尤安话说的有理有据,似乎没有有意去偏袒太子殿下,这让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陆知心感觉很意外。

陆知心原以为张尤安会袒护太子赵宽,会尽力帮着太子赵宽脱罪,现在看来还真他妈不一定。

张尤安只是表面上是对太子客气,张尤安一旦办起案来就铁面无私了。

陆知心庆幸开封府权知还是张尤安,开封府权知换旁人还不一定能服这个众。

这下该轮到林哲头疼了,该如何完美解释太子殿下只是路过命案现场成了太子殿下脱罪的关健。

没有令人信服的证据,太子殿下是无法完美脱罪的。

可上哪去找令人信服的证据呢?就眼下这个情形只能拖延押后了,不然真没办法圆过去。

林哲于是乎换了一种说法。

“照张权知的意思,以后凡是不小心路过命案现场以及在命案现场附近的人都必须拿出合理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否则就是有罪,你这么弄,以后东京汴梁城还能让人放心出门吗?你不觉得你这是在乱用公权吗?况且大宋律也没有这一条。”

林哲话锋一转,从侧面迂回攻击了张尤安的所谓有理有据。

张尤安不为所惧,鼻子哼一哼。

“你既可怀疑多名闲人出现在东十字街太子殿下面前不是巧合,那本权知就可质疑太子殿下一身的血污在命案现场也不是巧合,还有本权知并未命太子拿路过命案现场证据,你大可不必扯东京汴梁城能不能让人安全出门的问题,另外开封府是本官署理,开封府怎么做本权知自会安排,这些就不劳你费心了。

张尤安镇定如初,还反过来将了林哲一军。

林哲有点不知所措,只能先干咳了一声,而后道:“张权知,你误会了,林某并没有替你费心开封府的意思,只是你对太子殿下似乎抱有偏见,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微服出行竟遭人暗算,你身为开封府权知本该替太子殿下洗刷冤情,不料你竟在这挖坑等太子殿下入坑,你这么做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把皇恩浩荡给忘了?”

林哲拿皇恩浩荡来回击张尤安。

张尤安听到这话非常不乐意,袖子一捋说:“林大人,你别乱讲好不好?本权知自署理开封府以来,自认上对天下对地中间对良心,根本没办过你乱讲的事,至于太子殿下和命案有无关联本官自然查清。太子殿下没罪,本权知自会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太子殿下若有罪,本权知只能秉公处理,这里就不劳你多言了。”

张尤安居然说不劳多言,这激起了林哲的愤怒。

林哲本来是不打算讲这些的,可听到张尤安最后那句不劳多言又打消了收声的念头。

反正要拖时间,不如就跟这张刺头打打嘴仗。

这拖拖时间起码有两个好处,一来可给开封府那些捕快多点时间去抓真正的凶手,二来可看看谁沉不住气,逼张尤安尽快审案。

凶手布了这么一个局,当然是想尽快定太子赵宽的罪。

这边林哲与张尤安打嘴仗打的欢,那边南平王赵松不干了。

赵松脾气本就暴躁,可不看不得拖延。

赵松于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张尤安喊道:“张权知,你还啰嗦什么,赶紧审案抓凶手!颖儿死的那么惨,你还有没有一点良知?”

南平王赵松话里话外带着埋怨,换别人这样跟张尤安喊话,张尤安肯定要怼回去。

但这位是皇帝的亲叔叔,张尤安不敢对他造次。

其实张尤安也不想跟林哲打嘴仗,偏林哲死缠烂打抓住他不放,他不陪着打嘴仗的话,那是要在自家公堂上失面子的。

今日围观的达官贵人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张尤安怎么也不能让这般达官贵人们看笑话。

张尤安此刻就想避开与林哲的嘴仗,但林哲就是故意要拖着张尤安不让他往下审。

在未找到太子殿下无罪证据之前,拖住张尤安对太子殿下才最为有利。

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陆知心认出了林哲,此人乃今年殿试的榜眼,中书门下一六品小官而已,官小人微就不提了,但此人怎会和太子搅到一块去了。

看情形太子还颇为看重此人,此人嘴上还能说,竟能和开封府权知张尤安打嘴仗,张尤安愣是拿他没办法,殿试的榜眼果然不简单了,太子有此人扶持还真不好对付。

陆知心眼珠一转,当即唤来了心腹干将通议大夫汪伯全耳语。

汪伯全心领神会后便直奔林哲而来,看汪伯全满脸杀气就知道陆知心吩咐了事情。

陆知心的头号心腹干将通议大夫汪伯全不是吃素的。

在大宋朝,通议大夫不过一闲职。

通议大夫虽官居正五品,可没什么正经事可干,不过汪伯全还是有长处的。

汪伯全的长处就是左右逢源,仅这一点就很得陆知心赏识,汪伯全其实是陆知心养在朝中的一条恶犬。

陆知心与汪伯全的耳语,林哲是第一时间看在眼里。

陆知心与汪伯全耳语完后,汪伯全就直奔而来了,林哲立马知道来者有点不善。。

果然,汪伯全一开口就直逼林哲的要害。

“林少卿,你闹够没有?你不要以为你很能说,但你不该在大堂上戏耍张权知,这么多人可都看到了,我们没讲你不代表你做的对,你倒好越发得意了,张权知没跟你计较,那是张权知大气,懂得给大家一个面子,你就不要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了,你不要以为张权知不会发威?”

汪伯全一口一个张权知,对张尤安就是大捧,对林哲就是死踩。

林哲扫了一眼猥琐的汪伯全。

“汪大人,你误会了,林某可没在开封府大堂戏耍张权知,汪大人你最好别胡说八道,公堂上发生争执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到你嘴里怎么就不正常了,还有林某不才,承官家龙恩还封了一个大理寺少卿的小官,对于宋律以及公堂上的事自问不比你懂得少,你就不要在这逞能了。”

林哲刚说大理寺少卿这五个字出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陆知心就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把这碴事给忘了?

此人当时是授了两官职,一个在中书门下,另一个就是这个大理寺少卿,当时就觉得奇怪皇帝怎会这样安排,还没怎么想就因处理繁琐事把这事给忘了。

现在想想不太对劲,首先这可是开了大宋朝的前无古人的先例了,一人同授两官职。

为啥会一人同授两官职呢?这事还得从殿试那天说起。

说起来林哲本无缘殿试,不是林哲学识不行,而是非名门望族想进殿试这道坎比登天还难些。

但林哲那天手气好,正好以常科末名进了殿试。

换句话说林哲是陪考的形式进的殿试,庄严的殿试全是名门望族也不像话,总得搞个把人陪着吧。

陆知心万没料到是把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弄进了殿试。

常科他们可以一手遮天,殿试就不行了。

那是因为殿试多了一位主考皇帝,陆知心他们再坏,在皇帝面前还得装出一副忧国忧民为国取才的架势。

当殿试考生的答卷一一呈上给皇帝御览的时候,陆知心就知道坏事了。

陆知心和他的同党一般是不会把自己的儿子送进殿试的,除非陆知心和他的同党知道自己的儿子非常优秀,否则他们不会冒这个险。

但陆知心和他的同党会收钱把其他名门望族稍为优秀的儿子送进殿试,然后依殿试的最终成绩明码标价来收钱。

陆知心年年这么干,从未失手过。

今年恰好东京汴梁城的首富苏华的小儿子苏建想考头名状元。

这个苏建要说才华学识那还是不错的,但偏碰到了才华学识比他更甚的林哲就不行了。

皇帝一眼就看中了林哲文章,对苏建写的则没啥感觉。

这就麻烦了,东京汴梁首富苏华已出了一大笔钱来买头名状元。

并且苏建还和陆知心最小的小娘子陆子潇纳了采,陆子潇指名苏建要考个状元回来,否则不嫁给他。

陆子潇的姐姐陆子冰都嫁了个王爷,她陆子潇不嫁个状元郎能行吗?

你看这事闹的,这是逼着陆知心去狼嘴里夺肉,和皇帝起冲突。

陆知心虽权倾朝野,党羽遍布朝中每个角落,但在皇帝面前还是不太敢放肆的。

于是乎陆知心伙同其他主考一齐向皇帝施压,一番讨价还价下来就是苏建得了状元的虚荣,林哲多得一官职。

至于皇帝为啥要让林哲进大理寺呢?这是因为林哲能把整部宋律背下来。

不仅能背还能灵活运用,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林哲把自己另一官职报了出来,那一刻老谋深算的陆知心立刻明白过来了,原来皇帝是要此人在这顶着太子。

此人对宋律如此熟悉,哪个来审太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皇帝可能早算准了有人会用卑劣手段对付太子,其它的法子还真踢不动太子。

汪伯全看来是指望不上了,汪伯全也就凑合着对付一般人。

对付这种万里挑一的奇才只会自取其辱,陆知心立马命人把汪伯全唤回,汪伯全却没服从。

自大的汪伯全即便晓得眼前这位是皇帝钦封的大理寺少卿,也没有丝毫胆怯。

相反汪伯全固执的认为这次是机会,把这位钦封的大理寺少卿打趴下,在陆知心和众达官贵人的面前就算是露脸了。

汪伯全的出发点是好的,就是有点高看自己了,他也不想想这位林大人没两把刷子的话,皇帝陛下会钦封吗?

也是,林哲已出言不逊了,他就没理由退缩,不然五品京官的脸还要不要啦?

汪伯全把眉头一皱,说:“你怎么没戏耍?本官为官这么多年,早把你这点小把戏看透了,你就不要在这耍什么小聪明了。”

汪伯全摆了一个架势,无非是想警告一下林哲。

林哲知道汪伯全想干嘛,那是一步也不会退,并且口气越来越呛。

“你为官多年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要讲理,这公堂之上本就是要讲理的,你不准林某讲,林某偏要讲,一直讲到你心服口服才行。”

林哲口气不弱的说道,说话的口气似乎没把汪伯全这个五品京官当回事,这让汪伯全很没有面子。

汪伯全火了,跺了跺脚。

“哪个不准你讲理了,问题是你要讲理,一边却在东扯西扯,你想干什么?你不就想着拖着案子吗?就你这水平拖的下去吗?”

“拖?林某拖了吗?你不要信口开河。”林哲没等汪伯全讲完就怼上了:“林某可没东扯西扯,倒是你倒想拖,不然你上来讲什么,你上来讲就是在干扰张权知审案。”

林哲又把事情反推了回去。

太子赵宽立刻强势跟进。

“跟他废什么话,他就是一泼皮。”

太子赵宽给了汪伯全一个泼皮的评价,这还没完,太子赵宽语止又转头问权知张尤安:“这厮算不算扰乱公堂?算的话是要拖下去杖责的。”

太子发话了,张尤安不好不听,又不想听。

众达官贵人看到这都有点懵了,这开封府大堂怎成了太子的一亩三分地了。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太子要不了多久就可大摇大摆从开封府出去了。

要知道此次若不扳倒太子,下次就更困难了。

众达官贵人一想到这心里都气的不得了,恨不能扒了太子的皮。

还好犹豫再三的张尤安不认可汪伯全扰乱公堂,否则要出洋相了。

陆知心赶紧命人将汪伯全拖回,同时指使三司使韩秉出场。

三司使韩秉位重权高,是大宋朝头号财神爷。

大宋的一切支出都归韩秉管,韩秉想不发财都不行。

但韩秉表面功夫做的好,一家子也规矩,因此韩秉能独霸三司使多年而不倒。

更为可以的是韩秉膝下子女众多,长子韩诚在枢密院任校尉,次子韩重则在工部任给事中,官六品,小娘子韩安嫁给了大宋最年轻的承王赵翼。

韩秉自己大小妻妾好几个,人生到了韩秉这个阶段,真的是夫复何求了。

韩秉只要恪守本份,一生吃喝不愁,颐养天年那是必须的。

陆知心此刻指派韩秉出场,就是要韩秉挽回局面的。

韩秉虽不太愿意出场,但考虑到大局问题,韩秉还是会出场的。

主要还是韩秉与陆知心乃一个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把现任太子扳倒,利好的是梁王赵雍,梁王赵雍将是下任太子强有力的继任者。

如梁王赵雍出岔子没做成太子,还有信王赵方,承王赵翼由始至终机会不大,韩秉对于这一点非常清楚。

韩秉出场也不多说,冲张尤安一笑,道:“张权知,真是辛苦你了,这个问案本就是辛苦事,如没有其他问题干扰了,那请继续问案,太子的冤情还等着张权知洗刷呢。”

张尤安回笑道:“韩大人言重了,下官不才,太子的冤情要靠诸位大人共同洗刷,下官只是略进绵薄之力。”

两位官场老手就这样互相打着官腔,互相吹捧着,他俩虽面和心不和,但表面客套还是要有的。

张尤安重新恢复了审案,林哲则冷冷的看着张尤安。

按事先布置好的,开封府总捕头袁定清来到了公堂上,他上来行完礼后对张尤安说道:“大人,我们在案发现场附近找到一名目击者,据他描述当晚他看到了案发的过程。”

这可真是幸福,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案件竟然会有目击者,围观的达官贵人一阵骚动,大家都兴奋起来了。

张尤安也喜上心头,忙说道:“袁捕头,无须多言,你快将人带上堂,本权知要好好问问。”

“好的,大人。”

总捕头袁定清一边响亮的应着,一边命人将目击者领上来。

真的是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被领上公堂的目击者居然戴了个面具。

总捕头袁定清对此的解释就是,这是目击者上堂做证的唯一要求,不然目击者不上堂做证。

张尤安似乎早就知道这个了,面对如此的不合理,张尤安居然点头答应了。

“这个要求不过份,本权知准了。”

在场的人也觉得很合情合理,似乎没谁要反对,张尤安赶紧把手挥一挥,示意可以开始做证了。

林哲这时出声了。

“张权知,目击者如此做证合规吗?要知道宋律对做证之事可是有明确的规定的,张权知连这都准了,实在是令人费解。”

张尤安对林哲的反对很是不屑,轻轻辩解道。

“林大人,本权知这是灵活运用宋律,保护目击者不受报复,毕竟目击者做证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如果不尽心保护他们,以后谁还敢做证?”

张尤安的一席话众达官贵人们听了觉得很有道理,有人附言道:“就是这个道理,张权知考虑的很周到。”

“那张权知有没有考虑过目击者戴了面具可能会做假证伪证?一旦目击者做了假证或者是伪证,那这个案件还怎么公正审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目击者戴面具上堂做证,是不能判定目击者做证的真实目的以及目击者跟本案有无利益关联的,如果目击者跟本案有关联,那张权知又如何保证证供的可信度?”

林哲一连串的发问让张尤安很不自在。

张尤安面露不悦。

“本权知昨晚就已详查过目击者,确认目击者与本案无关,目击者做证只是出于公义而已,另外开封府总捕头袁定清也在开封府内外对目击者展开了调查,确认目击者无任何不妥,本权知坐镇开封府这么多年审案无数,没有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并且此案牵到了太子殿下,本权知怎敢不认真?”

张尤安嘴上说得好,也只是嘴上说得好而已。

林哲白了张尤安一眼。

“张权知是要替目击者做证做担保吗?如果张权知肯担保,那目击者戴面具这事就暂时放一边。”

张尤安一听要自己做担保,立刻不乐意了。

“林大人,哪有这种规矩,再说本权知只是审案,和担保扯不上关系。”

“张权知,怎就扯不上关系?张权知不肯担保,只能说明目击者要做的证供会出问题,张权知这是把自己撇干净了,却要推无辜之人入火坑,官当到张权知这份上太没意思了,”

林哲把张尤安的老底都扒了,所谓刺头奇葩也不过如此。

张尤安有些老羞成怒,这位林大人太不给面子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为一个太子殿下这么拼,值得吗?

张尤安正准备反驳林哲,太子赵宽出言了。

“张权知,你有故意整本太子的嫌疑,本太子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整本太子。”

太子殿下实时来了这么一句,让张尤安很是被动,张尤安便不好怼林哲,只能先放林哲一马。

太子殿下的薄面,张尤安必须给,在太子殿下面前,张尤安还是不敢放肆。

围观的达官贵人看到这都诧异了,原来张刺头也有软肋,张刺头怕太子殿下。

这就让人搞不懂了,太子殿下根本没有实权,张刺头哪用怕,张刺头此举耐人寻味。

张尤安看出围观达官贵人们的不解与愤怒,他努力想改变一下,扳回这令人沮丧的一局。

林哲又把话题岔开。

“张权知,从太子殿下的利益出发,林某有几个问题要问目击者。”

张尤安正一肚子火,林哲就送上门来了,张尤安立马拒绝。

“林大人,凡事有先来后到,本权知正有话要问目击昔,你要问恐怕得等一会。”

林哲似乎早料到张尤安会拒绝,于是乎又跟张尤安就这个问题缠上了。

张尤安说东,林哲就说西,张尤安算是看出了,这位林大人就是故意拖时间,阻碍案子的正常审理。

张尤安不想跟林哲无意义的纠缠下去,张尤安当下把牙一咬,惊堂木一拍,大喝道:“堂下之人听着,没有本权知的允许,谁敢再多言者一律拖出去杖打二十下。”

张尤安拿出了狠劲,算是把开封府权知的威风摆了出来。

围观的达官贵人们见状都拍手叫好,早该如此了,让太子一伙人在开封府大堂嚣张这么久了,太子一伙人本就是纸老虎,他们就是欠揍。

林哲见张尤安来真的了,他只能先见好就收,也不再言语,毕竟开封府是张尤安的地盘,得给他几分薄面。

张尤安控制住局面便立刻让目击者开口做证。

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张尤安不想再耽搁时间了。

目击者以下说的话让太子赵宽和林哲如坐针毡,太子赵宽和林哲恨不能手刃了这名说谎的目击者。

目击者一口咬定太子殿下挥刀砍了身旁之人,当时那人正欲逃跑。

太子殿下麻溜上前砍人,砍人后立马将刀扔在了地上,随后就在随从的簇拥下往街口走,可没走几步就和一堆人撞上了,这也算是老天有眼。

张尤安面色沉重的听完了目击者的陈述,转脸对林哲说道:“林大人,不知你听了这些有什么想讲的?”

林哲淡淡的答道:“张权知,林某只是有问题要问目击者。”

想问目击者?做梦!这是绝对不能问的。

“林大人,本权知说过了,你暂时不能问目击者,你有问题只能问本权知,由本权知来回答你那些刁钻的问题。”

张尤安真不给面子,真不能问目击者么?

林哲回瞪了张尤安一眼,说:“张权知,那林某就把话挑明了,这个所谓的目击者不过一个死士而已,来开封府做证就是冲着钱来的,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目击者应该不在乎生死了,一笔八辈子都挣不到的钱给了家里人,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林大人,这只是你个人的片面看法,本权知不会采纳,至于目击者口供的真实性,本官会进一步调查,还有几个证人要上堂做证,就不耽搁时间了。”

张尤安慢慢的说道。

语止,张尤安令总捕头袁定清再带余下的证人上堂。

只一小会工夫,袁定清便点头哈腰的将几位证人领了上来。

这几位证人正是昨晚和太子殿下相遇的那几个人,东京汴梁城首富苏华,谏院左谏议大夫徐子鑫,刑部给事中马智东。

这三人派头十足,在开封府大堂上那是有啥说啥,但这三人说来说去,其实就两件事情,一件就是太子殿下满身血污,另一件就是太子殿下惊慌失措欲逃。

这证供虽比不上目击者的证供,但也是对太子殿下的一次沉重打击。

张尤安对这三人所讲很有兴趣,他频频对这三人点头,似乎一点都不怀疑他们做证的居心。

赵宽和林哲此刻什么也做不了,两人只能面面相觑,完全阻止不了这般人胡说八道。

御史中丞徐复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几乎冲到了张尤安的跟前。

“张权知,现在可以判决了吗?”

御史中丞徐复真是着急,即便有这些所谓的证人证言,也没这么快判决的。

这只能说御史中丞徐复太没有格局了,他也不看看谁在公堂下,并且证人的证供还须一一查证,哪有这么快。

张尤安想把徐复劝退下,林哲挤了过来。

“张权知,刚你宣称未得你允许,他人不得出言,现怎么办?是拖出去杖打还是打算高抬贵手?”

张尤安来了一句,要拖就拖俩出去打,打一个不过瘾。

张尤安语气很不友好,并且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架势,林哲只能退至太子身旁不再吭声了。

林哲这一退让张尤安颇有些得意。

这说明他张尤安已经完全掌控了全局,没谁再敢来指手画脚了,这案子好象是他张尤安说了算了,但如何体面的审结此案才是关键,既不能得罪皇帝,又要让那般权臣无话可说,徐复那边更要应付过去。

张尤安有这个能耐吗?这可是要一箭三雕才行的。

开封府高级仵作姜家宝手捧一带血快刀走上了公堂,他面向张尤安止步,然后恭恭敬敬说道:“大人,凶器及案发现场的查勘已经完成了。凶器是太子府专用佩刀,东十字街口是案发第一现场,详细的书面报告已递交通判大人,属下告退了。”

姜家宝这话简直说到张尤安心坎上去了。

张尤安很热情的对姜家宝说了句辛苦了,然后冲太子说道:“太子殿下,现在所有证供都指向你,不知太子殿下有什么解释?”

林哲探了探嘴,说:“张权知,太子殿下已授权林某回答大人的一切问题,林某的解释就是证人和证言怎么都指向太子殿下?这似乎有点不合常理,那个所谓的证物也很完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要和太子殿下扯上,不管太子殿下有没有做过,那下一步张权知是不是该把犯案动机拿出来,太子殿下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杀人吧?”

林哲一语中的让张尤安拿太子的犯案动机出来,张尤安可不敢拿。

张尤安拿不出就从公案后起身了,慢踱至太子跟林哲跟前,轻声说:“太子殿下,你要想招让权臣跟徐复无话可说,自己也要脱罪,这是三赢,你、权臣还有徐复都要赢,下官能力有限肯定做不到,你可以叫人想点办法摆平。”

林哲一愣,哇靠!要三赢,干脆去抢劫好了,抢劫还简单一点,这三赢分明是不可能完成的。

尤其是徐复那边,他怎会满意?让他家的小娘子活过来那还差不多,他家的小娘子能活吗?你张尤安分明是在这踢包子,把包子踢给你,叫你解决问题,他好坐收渔利,我们干嘛要三赢,我们只要证明太子殿下无罪就好了,没那么复杂的。

张尤安看到太子跟林哲满脸的疑惑,添了一句:“话己挑明了,做不做是你们的事。”语罢张尤安转身回公案了。

太子赵宽侧头问林哲:“张权知讲的难不难弄?”

林哲答道:“这哪办得到,他分明是在为难我们。”

太子赵宽哦了一声,转头冲张尤安说道:“该休息了吧,都饿了,要用午膳了,等会本太子还有事,你不是要三赢么?本太子不出去查探一番怎么三赢?”

太子赵宽这话一出,张尤安差点没气背过去,连这话都敢在大堂上讲,这太子啥脑袋瓜子。

南平王赵松霍地站了起来,众达官贵人一阵骚动。

林哲忙拽了拽太子赵宽的衣袖,太子赵宽这才回过神来,话说错了。

林哲麻溜的打了个圆场。

“张权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他只是协助查案,跟案子没太大关系,你是不是该转换一下查案的思路?”

转换查案思路?南平王赵松一听就急了,嗓门特大的嚷道:“太子怎么与案子没关系?太子一直纠缠我们家徐颖,多次有意无意的接近,这可不是本王乱讲的,都是有人证物证的。”

南平王赵松的话就是有分量,一下把太子归到色狼窝里去了。

太子殿下因色杀人很是合情合理,众达官贵人又是一阵骚动。

大家对这个有兴趣,只是这个太子殿下似乎和徐颖还沾亲带故,太子殿下怎能做这种事?

静阳公主赵晨站了出来,直指南平王赵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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