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里的老头无所事事,探头出来叫道:“来来,小郎君,他算卦不准,闲的无聊,逗你玩呐。我这里有签筒,你捐几个香火钱,当着神仙的面抽一签,这个可准。”
郁离起身往庙里转了一圈,老头在旁边殷勤讲解,又把签筒举起来给他看。这老头贼眉鼠眼,不像好人。
这小庙里挤了三个神像,佛道杂糅,中间那青石像与庙外青衫人又十分相像,郁离哼了一声,道:“事在人为,哪个我也不信,走了。”说着,把背囊甩到背后,抬腿出了庙门。
走出几步,又回头问那青衫男子,“请问先生,这路是往都城去的吧。”
青衫男子道:“本来是,但你这一去,可就说不准了。此路千岩万转,崎岖难行,时有野兽出没,又有精怪为祸,你一人孤身上路,太过危险。我算卦是极准的,此卦尚有变卦互卦综卦,你且慢走,我与你一一细说,看看是否有解。”
郁离拱手道:“多谢指点。”看样子并不像是要听。
青衫男子正待再劝两句,转眼看见那匹名字叫做芒芴的红马不知何时溜达进了院子,前腿搭在树干上,伸长脖子去吃白花,他忙他站起身来叫道:“不可,不可。”
他看起来文质彬彬,身形却颇为壮硕,皆开动迅捷,说话间已到了红马身边,一招手,红马乖乖的跳下地来,跑到郁离身边。郁离拍拍马背,拉马出了院门,上马而去。
青衫人提高声音道:“尔此去恐将风云变幻,再难平安,还是回家去吧。”
老头笑起来:“这小子胆子不小,不知还能回来不。”
青衫男子转身对着老头道:“劝尔等先担心自己,尔等鼠辈,占我庙宇,坑蒙拐骗。如今天劫将至,若想活命,趁早逃吧。”
那老头却不屑:“哪来的天劫,老子又不是吓大的。你这个小破庙,若非我等修理一番,早就塌了。你这家伙,钱也不想挣,财也不想发,整天窝在这里摆弄这些,唉声叹气,无聊之极,白活这么些年,什么也没混上。”
庙后不远处有一片空地,四周林木环绕,一条清溪自林间潺潺流过。空地中搭了间草棚,地上摆了许多石头,按大小分作几堆。
几十号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在石头旁,有蹲着挨个抚摸石头的,有举起一块石头对着天光仔细端详的。一个人坐在一把椅子上,身着黑袍,头戴圆帽,凸嘴小眼,满脸皱纹。他草棚四面各有两个壮硕大汉,身穿墨绿袍服,抄手而立。
见到吴度带了个人进来,那坐着的老头伸出头来,脖子极长,哑声道:“老吴来啦,这位朋友是?”
吴度忙低声下气道:“灵爷,这是我兄弟,姓谭,名信,托您福,来碰碰运气。”
谭信忙学着点头哈腰。
吴度走过去,在灵爷耳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那位灵爷缩回脖子,点点头,“去看看吧,全凭你自己运气。”
郁离路过此处时,见谭信和一群人畅谈,满面笑容,看起来不像是陷入险境。
打马而行,一道深涧横于路前,上面有几棵圆木铺成的小桥,桥下水流奔腾。
他今日需沿着玉山脚下向东南赶十几里赶到一个村庄过夜,没有时间细看。
沿着山谷再走不远,迎面便是巍峨险峻的主峰玉山。山峰绝壁千仞,上有白瀑如练,激流飞荡,直坠而下。此时云如玉带,围在半山腰处,向上几不可见。
听闻此山多玉,因名玉山。越往山体之内,玉质越好,其色如墨,通透若水,温润细腻,那些王公贵族极为喜爱,好的墨玉价值连城。
远远可以看到山坡上有许多采石洞,有人叮叮当当的凿石采玉,山坡上尽是碎石,草木稀疏,有几株杏花在石隙中盛放。
玉山脚下一个路口,拐向东南方。一路上坡,山路蜿蜒。过了路口,更加曲折,一侧岩壁峭绝,连峰去天不盈尺,一侧深潭幽谧,水空千丈到不及。
路口前横放着一根木杆,旁边两个黑衣男人倚在一块山石上闲聊,满面笑容,也不知在聊些什么。
见有人骑马过来,两人立起身,拦在马前。
这两人腰系革带,背负长刀,是守路的官吏。
郁离跳下马来,奉上买路钱。他一路行来,已碰到了两批,说是崇山峻岭开道不易,惯例是每人收二十铜钱。
那两个小吏互相看了一眼,上下打量他,身形瘦长的人问:“你到此何为?”另一身形稍胖的人伸手把钱接了过去。
郁离答道:“去往都城办事寻人。”
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嘀咕,又抬头看郁离,看完又互相使眼色,神色古怪。
郁离心生警觉,并不催促,转眼看向那块山石,山石下临深潭,旁边一株山桃,满树春花初绽,春意盎然。石头表面斑驳,仿若已历万古。上刻着一个大字,字体古拙,苍劲雄浑。他细细辨认,看出是个古体的嶽字。郁离心想,莫非此山实名为嶽山?他伸手拍了拍山石,忽听咔嚓一声响,似乎是那山石发出的,忙缩回手,看向两个小吏。
那两人还在嘀咕:“要不先抓起来再说。一会儿灵爷要做法事,不能让闲杂人给坏了事。”其中一人伸手模向身后的刀柄。
郁离见状觉得不妙,这一路行来只觉各处都透着些古怪。一阵疾风吹来,卷起路边沙土。他趁着两人低头掩面躲避风沙之际,跳上马背,一抖缰绳,红马纵跃而起,跨过木杆,绝尘而去。
那两人见状,瘦长之人抬脚跨过木杆追赶,另一人个子矮力气大,要抬起木杆钻过去。两人一起动作,瘦高之人被抬起的横杆顶到两腿间,以头跄地,痛不欲生。矮个子被他倒地时的飞脚踢到下巴,咬到舌头,满口鲜血,又被木杆砸到颈背。痛苦中二人抬头,那个少年已经乘马转过岩角,一条马腿留下一道残影,一块碎石落到潭水之中,发出咕咚一声响。
前方山路越发曲折,窄狭处只得一人通过,山石突兀横于当空,一个不防,撞得郁离额角红肿,眼冒金星。流水渗出于石壁,淋漓而下,如雨如雾。
看来山路果然崎岖,艰难处只能下马步行。
千岩万转路不定,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转过几处岩角,又一阵疾风席卷而过,看看天色,天青青兮欲雨,再看看深潭,水澹澹兮生烟。
雷声乍起,电光划破长空,雨点伴着疾风扑面而来。
郁离抹抹脸,想起刚刚经过的岩壁间有一个山洞,可堪躲雨。只是这一段山路太窄,马不易掉头,只好让红马蹦跳着一步步退到山洞边,这边路边潭畔还有一大块平台,宽敞许多。
洞口极狭小,周围长了许多杂草,地面满是碎石,像是废弃的采石洞。郁离担心里面有什么野兽,扔了几块石头进去,并无异常,方钻了进去。幸好红马身材不甚高大,把马背上包袱卸下,堪堪挤进洞内。洞里面稍微宽敞一些,一缕天光从洞口泄入。
外面已是雷声震震,风雨交加。郁离找了一块大些的石头坐在上面,衣服有些潮湿,山洞十分阴冷。
开局不利,郁离托腮沉思,莫非那个青衫人算卦很准?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怎可无功而返,事在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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