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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以后,她才明白,压死她的不是安期娘的话。

安期娘的付出是有回报的,那银贝就是她最好的慰藉,她看似辛苦,生活却过得很是充实,活着从来不是她的生活压力,若有一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赚银贝,才是她最大的痛苦。

可是风杪却没有,只有日复一日的劳作,永远看不到尽头的付出,稍不尽意还有那悬在头顶时时会落下的鞭子和巴掌,不管她做的再好,再努力,也得不到涂爹和安期娘任何一句夸赞,她只有拼尽全力才能得到和哥哥妹妹平起平坐的资格。

从那时起,风杪便开始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想:“我不能再如此下去,我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倚着矮墙缓缓前行,她闻到了那熟悉的味道,潮湿的柴火混着泥土,在火中哔哔啵啵燃烧的味道,再往前行几步,石头垒起的墙体散发着阴冷的霉味,夹杂着屋顶上秸秆的味道,这些味道让她觉得有些窒息。

再走近些,便听到安期娘在门口叫唤着:“阿杪死哪里去了,这许多活,家里都忙不过来了,还到处去瞎逛,回来看我不打死这个小妮子。阿若,快来帮娘看着火。”

“刚还让我铺褥子呢,这会子又让我看着火,我一个人也没四只手啊,阿杪呢,死哪去了,活都让我做。”安期若一边走一边抱怨道。

“就你话多,平时就你阿姐一个人干活,也不见你们帮衬,让你干点活就推三阻四,看着火,我马上就过来,等会你再去铺褥子。”安期娘把手往衣裳上一擦赶忙又打水去了。

这时,涂爹从外面回来,他喝了些酒,醉醺醺地,往回走。

走近了,看到风杪蹲在墙根,他踢了一脚风杪叫道:“丫头,爹今天手气不好,钱输没了,咋弄?”他蹲了下来,与风杪蹲在了一处。

风杪害怕地往边上移了移。

涂爹又喝了口酒说道:“你娘太絮叨了,我烦,你身上还有没有银贝,给我点,堵上她的嘴,省的叨叨个没完。”话未说完便开始在风杪身上到处寻找银贝。

风杪躲了又躲,颤颤地回道:“我今日的银贝都给你了,没有了。”

“没有,怎么没有,我走的时候不是还有几尾鱼,你定是偷偷藏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快给我!”涂爹力气很大,见没摸到银贝,有些气恼,拖着风杪便往家里走去。

风杪被涂爹扯得有些窒息,她不停地叫唤道:“爹,爹,您慢点,我喘不过气来了。”脚上的裤管子已经被拉出了一道血糊子。

二人来到草屋门口,涂爹将风杪往地上一丢,风杪不住地咳嗽。

安期娘见他二人一并回来,生气的地吼道:“死哪去了,这会子才回来,风杪,你过来,把今日摊上的银贝给我。”她一边说,一边掏着口袋,准备把银贝收进带锁的木匣里。

风杪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一幕何其熟悉,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她都免不了一顿毒打,不是安期娘动手,便是涂爹动手,若是不小心说错了话,便是左右夹击,与其如此,不如缄口不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安期娘看这境况,知道钱定是又被涂爹拿去赌了,她打不过涂爹,也不敢打涂爹,只能打风杪,她心里责怪风杪不该把钱给那赌鬼:“叫你把钱给他,叫你把钱给他。”

风杪用手护着自己的头,她觉得自己不该继续这样,虽然脑子里有了这样的念头,可她依旧不敢反抗,她害怕安期娘不要她了,从此以后孤身一人,世界这么大,一切于她如同一张白纸,她有对未知的恐惧,有对孤独的不安,勇气这两个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实在太过遥远。

安期娘将气撒完也就不打了。

等家人都睡了,安期娘会偷偷地给风杪上药,涂抹伤口。

她苦口婆心地教育风杪:“别怪娘,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风杪不知是否在贪恋安期娘此刻的温柔,还是她觉得,至少娘还是关心我的,哪怕她心里清楚,也许她不过是担心明日少一个苦力罢了。

风杪才意识到苦日子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在贪恋曾经和风爷爷一起渡过的美好,于此时的自己而言犹如九天揽月,高不可攀。

“我做错了吗?”风杪问自己。

近来她总是恍惚,自己似乎怎么做都是错:“放弃吧,你怎么做都是错的!”风杪脑子里有一个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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