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雨是天空的泪,那么接二连三的雷阵雨或许就是一场场短暂但刻骨的恸哭。
遗憾的是,不论多么痛彻心扉的哭号,在应付命运发出的烂牌时,都难有什么作用。
李依就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哪怕李维已经离开了整整八天,她都还保持着镇定,既没有像一些人一样精神崩溃选择自杀,也没有像另一些人那样转投恶魔的怀抱。
严格地说,这两种选择其实是一样的,都是在末日里逃避的一种方式。毕竟成为恶魔的信徒和卖掉自己的灵魂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个世界的古代,如今被统称为恶魔的生物曾一度统治了大半个世界。在那时,人们使用魔族这样稍微中性一点的词汇去称呼那些可怕的生物。一部分弱小的种族甚至一度崇拜这些生物,希望能够得到它们的统治,或者说得再难听一点,得到它们的奴役而免遭毁灭的命运。
然而这样的举动几乎就是徒劳,按照中学教科书的说法,恶魔的本质其实一种特定历史时期产生的自然现象。它们是活化了的能量生命,拥有几乎无上限的寿命和登峰造极的魔法能力。
要知道,魔法这个词本就隐含着从恶魔身上取法的意思,最早的施法者的确也是从那些能够如臂如使运用法力的恶魔身上获得的灵感。
但是如今之所以将其称之为恶魔,也并非一种污名化。作为纯能量生物,每一个来到这个世界的魔族在某种意义上都是纯洁无暇的,它们是字面意义上的天生地养,没有父母、生育和家庭的概念,却极易受到现代魔法体系都没能研究透彻的情感能量的影响。
包括人类和各种亚人在内的大部分的智能生物,都难免产生情感这种特殊的机制。欢乐、愤怒、悲伤、愧疚、恐惧种种感情,不仅是人生的重要体验,也使得这个世界多姿多彩。这种种情感也形成了一种与先天的自然能量截然不同的力量,对于那些熟练使用心灵魔法的法师而言,这种力量取之不竭又妙用无穷。
然而对于纯能量构成的恶魔来说,这种能量却仿佛一种颇具污染性的毒素。它们能够直接将其吸收,却又无法将其消耗掉。同时又因寿命漫长,这些如附骨之蛆的情感会在它们体内慢慢积累,进而走向极端,令原先几乎无欲无求的魔族越来越渴望极端的感情。
“或许最早的恶魔们也是无害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的需求会不断放大,变成渴求极端情感的瘾君子,最终开始尝试通过诱导、折磨甚至是屠戮包括人类在内的大部分智能生命,从而取走饱含炽烈感情的灵魂。这也是恶魔被定义为邪恶的原因:它们强大、毫无伦理又有着不可逆的伤害其他种族的动机。”这是李依这个时代的教科书对恶魔通用的定性。
在更叛逆的那些年龄里,李依其实觉得这种说辞有点太冰冷了。在那些教科书的说法里,隐含着两个意思:第一,恶魔的原罪是强大而非本能,第二,更可悲的是,恶魔就连本能都不是自己的,是其它种族的情感污染了它们。
那时候,李依很想找到一个让恶魔与其他种族共存的办法。她认为恶魔是可以论心不论迹的,如果能够去除恶魔们遭受的“污染”,恶魔就能与其他种族和谐共存。这是能够造福许多生命的好事,此外,如果能做到这件事的人是自己那就更好了,多么了不起的成就。
她不知道的是,她并不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她也不知道,被写进教科书的“不可逆”三个字背后承载了多少代人的血泪。
年少轻狂的时候,做事是不会瞻前顾后的。
总之直到李依因为私自研习恶魔语被骑士团从预选少年班里开除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困难重重。那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最终她被塞进了精神病院整整两年。
事到如今,李依已经不为自己研习过恶魔语的事情后悔了。在尸瘟爆发的第八天,她双手被铐住,坐在一个原先是办公室的地方。
她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朵从办公桌边上的盆栽摘下来的花。这个办公室里有血的痕迹和气味,那朵可怜的小花也焉巴了。
就在李依快无聊到给每一瓣花瓣起第三个名字的时候,办公室的被外面锁住的门终于开了。
那个人妖神父走了进来,他身上还是穿着袍子,只是那袍子已经快被血迹染成暗红色了。
李维走后的三天,那四个警员已经拉起了一只将近四十人的幸存者队伍,其中近三分之二是女性。在迟迟没有等来救援的情况下,这位“传教士”的工作开展得非常顺利,不少人开始接纳他提出的神罚观念。
但也有人觉得他那些就是异端邪说,这种人的一小部分选择了离开,另一些选择辩论甚至是肢体对抗的人则遭受了四名“警员”的惩罚。一开始只是殴打,到后来是放逐,最后升格到了枪杀。
暴力带来恐慌,残暴则带来虔诚。
这种畸形的虔诚变成狂热的契机则在第五天。当时还有几个不怎么信教但也自知无力对抗的人和李依正准备逃跑。那几个人里有带着三岁女儿的父亲,有独身的女性,也有李依和那个高中女生。
他们当时还停留在购物中心,那些“警员”一开始对他们还算和善,但始终不同意除了那个父亲以外的人带着女儿离开。无奈的几人只能靠私藏囤积一些物资,计划趁着怪物入侵的时候趁乱逃跑。
结果到了李维走后的第五天,还真有只怪物闯进来了。但是李依几人还是没有逃跑成功。那位父亲甚至当场就被一个警察枪杀了。他三岁的女儿还没法理解什么是死亡,只能无助地在父亲的尸体前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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