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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朔日。
祭典结束时,魁星阁上空还笼着艳日金光。而午膳过后,山腰上的红妒书院却云迷雾锁,着急向夜色冲了过去。
及至夜间,这东山上竟落了少有的冬雨。山里的阴冷之气随之愈加明显。
幸好待怜舟出门时,雨歇风止。他独自行至林子边的凉亭。在冬日鲜有人迹之处摆开架势,迎风唱诵。
这番勇气来自芸儿白天的无心之言。
若非芸儿提醒,怜舟根本意识不到他已经快能吟诵五言的句子了。
姑娘掰着手指说,多,谢,指,教……怜舟,你刚才说了多谢指教呢!足有四个字!
那时红先生就在一旁,身着唯有祭典之日方才穿戴的一袭白色。她并未出声,但是笑了。笑容被怜舟捕捉了去。
红先生但凡不着红衣,就有机会在怜舟眼里美得端方且雅致。
仪典后她沿石阶步下魁星阁时,怜舟依旧行在队伍末尾。将前方涌动的灰白一览无余。
那里面有一簇纯白。怜舟见之忘俗。一路且行且思,大白天竟默默念起先生那“团扇”一般的月……
后来怜舟和那天色一样,因为渴盼夜幕降临而坐立难安。
终于天光彻底黯淡。
只是夜晚的凉亭边,天空如一方密密实实的砚。半点不见星月。
面前大片黑幕。浓稠,板正,不近人情。怜舟两脚与肩齐平,仰脖长吸一口气,放声吟诵道:“魄依钩样……小,扇……”,每一句总会在最末一个字前难以为继。
他试着闭上眼,似乎姿态上的虔诚更能让舌头勾住掉队的那些字。可是果真一合眼,那个月夜所见红色大披风女人就不由分说地出现。
这令他心悸,慌乱。
他咬了唇,再次振作。拼命又诵一遍,魄依钩样……
“……小,扇逐汉机团。细影将圆质,人间几处……看。”女人声由后方而来,汇入怜舟的吟诵之中。她将声音尾端收在一丝浅浅哀伤里。
怜舟察觉到,但不敢信,所以迟迟未曾转头。他怕身后那个人误会,以为他对数日前“世间”改为“人间”、“几人”改成“几处”的建议被采纳一直沾沾自喜。如此,便是莫大耻辱。
于是他敛声静气。明知失礼,却依然背对来人。
“怜舟,吟一首你的诗来听吧!新诗旧词都无妨。”女人甚是恳切。“这凉亭边,二度巧遇,若只听得我那首望月伤怀的拙作,岂不可惜?”
“先生,旧作。”
“好。何时之作?”
“不记得了。”
“是真或幻?”
“梦中之物。”
“是这书院里的吗?或是东山上的?”
“不知。像家。”
“哦,你且吟来。”
“……石畔秋草……瘦。侵衣野竹……香,……下有张……仲蔚,披书案将……朽。”怜舟将末句交代完,叹息一声,大有不辱使命之感。
“怜舟原本是位身怀抱负之人呢!只是忧愤又有何用?但愿这山间风物能让怜舟抒怀畅快。”
“多谢提点!”
“不,我该谢你才是。怜舟诗才确实了得,奇诡莫测,却又尽情尽意。自我上山之后,除去先贤著作,几乎不读山下诗作。如此看来,甚为可惜。不知错过了多少佳作。幸好怜舟来了。”
“先生过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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