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是聋了吗?到底听懂了没有——”
一片低矮的防风林环绕,渔山岛上破旧小屋正中央,青皮壮汉目露凶光,他猛地砸了一下拳头,木桌因此吱呀着哀叫两声。
十分钟前,房门被十二分力一脚踹开,他提一柄匕首笔直插入木桌,眼下最后一点儿耐性似乎已消磨殆尽。
对面女孩儿缝补着渔网,从头到尾一眼未抬。
“我最后重复一遍。你爸是黎氏的老总,管了他妈一整个集团,你家是真正的豪门、豪门懂么!”
“你四岁那年,在游乐场走失。”
“黎家人这十几年来一直在找你的下落,那特么可是黎氏,京城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攀上关系的主儿,你回去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识相点就赶紧跟我回京,我就挣票护送费,别逼我硬…...”
“我艹!”
一阵尖锐的刺痛,郑强不知被什么扎伤,掌心冒出鲜红的血珠,疼得他龇牙咧嘴,赶紧收回想拽人的手。
坐在对面的女孩儿缓缓掀起眼皮,手头放下已经补好的渔网,眼底的情绪一闪而逝。
她有一头浓墨般的长发,五官精致秀气得不像话,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对着吃痛的男人缓眨了一下,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布衣,别着白花,倒更衬得肌肤似雪,美得惊人。
一点儿都不像在渔村风吹日晒长大的孩子。
黎璃,十九岁。
从记事起就独自生活在这个人迹罕至的渔村,往前种种,她只剩一个没忘掉的姓名。
小时候幸承村民们关照,穿百家衣吃百家饭勉强活了下来,这饭碗也不好捧,八岁起她便开始搓蟹剥虾,早谙世事。
明面上她现在过着一片风平浪静的人生,直至刚才扔进来了一粒石子。
这个叫郑强的男人,不由分说闯进屋里,说是她亲生父亲派来的,要送她去机场,好去跟家人团聚。
“证据。”,黎璃淡漠地看着他。
——“哦哟,既不聋也不哑嘛。”
被针扎了手的盛怒之下,郑强继续阴阳怪气地开口,“证据?就是给了你,我怕你也看不懂吧。”
“一个野丫头,黎家人肯接你回去就感恩戴德吧,还要什么证据。”
黎璃依旧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人稳坐着,一阵海风过,屋外林木沙沙作响。
郑强莫名地脊背一凉,被她淡如雾的视线看得有些发毛,他暗骂一声,果然穷乡僻壤出刁民,这臭丫头粗鲁又警惕,天然地不好对付。
他不爽撇撇嘴,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拍在桌上,“你要的证据!”
黎璃伸出手,拿起那张泛黄的DNA检验报告。
刚扫一眼,郑强就迫不及待地催促道,“看好了没,铁板钉钉你就是黎家的种,现在可以走了吧?别再浪费老子时间了。”
说罢,就要拿回报告。
黎璃眼皮一掀,视线落在他那只因受伤充血的手上。
莫名其妙的,郑强又打了个寒颤,悻悻地收回手,不再多话。
他无聊地四下打量一屋子陈设,墙壁上挂着一些旧式的渔网和捕鱼工具,窗户向外能看见一盏的航灯,简朴中倒透露出几分温馨。
没忘从木桌上拔出匕首,放入腿套时郑强才觉得自己一身胆气又回来了。
黎璃白皙的指尖划过纸张,翻动报告,思绪也随之飘远。
昨夜。
“小囡,你真的想好了?”
躺在床上头发已白的老人,一脸担忧地看着黎璃。
她起来替掖了掖被子,“老师您……”
老人抬手示意,没让她继续,“虽说我希望能有家人能陪着你。”
黎璃眉心紧锁。
“可那黎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就说黎重远后娶的那夫人,要你回去也是给那黎瑜铺路的。”
“还有她手底下叫郑强的,就是个打手,在那女人的授意下,可谓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明天还等着要给你颜色看。”
“就这样的地方,我怎能放心你回去!”,老人说得激动,剧烈咳嗽起来。
不多时,老人呼吸不畅,陷入了昏迷。
黎璃捏着报告的手,无声地紧了紧。
原本今天是要拒绝的,她并不愿就这么离开病入膏肓的老师。
可不想,老师昨夜昏迷不久后便猝然离世。
由于早就留下了遗嘱,后事很快地按他老人家的意愿处理完毕。
现在,哪怕黎家危机四伏,也是她时候回去了,回去复仇。
念及此处,黎璃眼神冷了下来。
郑强这个坏种,就当是送给黎家那些人的见面礼吧。
也不知在衡量什么,半响,她才淡淡开口,“我收拾东西。”
语气不容人置疑。
这次郑强终于品出来了,一个小丫头身上竟然有几分上位者的威压。一定是长途奔袭来这穷乡僻壤才产生的错觉、错觉。
黎夫人之前还吩咐他提前给小丫头点颜色看看,回去才好拿捏。
看着小丫头一副淡定地样子,郑强张了张嘴还是没能出声拒绝。
看了眼时间,一咬牙摆摆手道,“搞快点。”
这丫头估计是不知道黎家人意味着什么,那是一座取之不竭的金山啊。
就这一屋子破破烂烂的东西,白送给他都不要。
还收拾,穷人就特么爱穷讲究。
黎璃没错过他眼底的鄙夷,不过她不甚在乎,好戏在等会儿揭幕。
碧绿葱茏的棕榈树下杂草也茂盛,二十分钟后,一辆卡宴停在了离这不远的地方。
男人下车看一眼小山坡边沿的木屋,又看了眼手机,反复确认几次。
这应该是照片上的地方了吧。
他刚准备抬脚踩着泥泞的乡道上去,就见一个美貌惊人的年轻姑娘,跟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当中走下来,径直上了另一侧小道上的金杯面包车。
卧槽!男人暗骂一声。
事关夫人死因,虽然心存疑惑,但他来也不及跟老板确认细节,赶忙转身开车,跟上两人。
绝对不能让这女孩被别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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