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胸口闷的喘不过气来。惊醒之后,才发现身旁侧卧着的苏桐像只考拉似的,一只胳膊压在我的胸前,一条腿缠着我的腰。
同一间屋子的另外一张床上,姨夫和老爸鼾声如雷,而隔着门却还能隐隐约约听见了外婆她们的交谈声。
我甩开苏桐的手脚,揉着眼睛走出了门。
屋外的阳光十分刺眼,但摆脱了室内浑浊的空气又让我舒心不少。
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快三点了,不知不觉竟然睡了一个多小时。
我深呼吸两口新鲜的空气,返回里屋,伸手掐了掐呼呼大睡的苏桐的脸蛋。
“干嘛,别弄……”苏桐皱起了眉头,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我再睡会儿……”
“睡一个半小时还睡不够啊?”我略显无语,拽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床上拉起,“起来陪你老哥我走走。”
“我才不要……”被强行开机的苏桐有气无力地拒绝。
“好不容易下乡一次,别一整天都呆在家里。”我没好气道。
苏桐呻吟了片刻,最终选择妥协:“……那你帮我穿鞋。”
“靠,你当你三岁小孩吗?”
嘴上虽然百般嫌弃,但作为一名好哥哥,我还是强忍不耐地握着她小臭脚塞进了鞋子里。
就这样,我和苏桐像以往一样,结伴走了出去,老妈也知道我们每次下乡都会在村里面四处闲逛,于是嘱咐我们晚饭前回来,便不再管我们了。
我们沿着水泥浇筑的小水渠往前走,午后的温度并没有那么的热,迎面的风却叫人十分舒适。树叶们清脆地鼓起了掌,但更多的叶子已然脱离了树枝,飞扬在半空中,落在坚实的土地上。
我捡到了一杆笔直的木棍,手腕轻轻抖动,便劈碎了阻挡在跟前的杂草。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名境界圆满的剑客——剑出惊鸿,斩断世间一切不公!
苏桐则跟在我身后寻找着野花,这里摘一朵,那里摘一朵。
此刻的我俩短暂地抛弃了学业的负担,回归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中。
“你还记得咱们小的时候,遇到了一条蛇吗?”
“嗯……记得,好像是条草蛇。”
“当时你胆子是真的大啊,还敢上手去抓。”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我要不用树枝抵住蛇头,你可就危险了。”
“嗨呀,老哥你太大惊小怪了。”苏桐不屑一顾,“哈利?波特还能和蛇交流呢,我感觉自己也行。”
“你行个大头鬼!”我满脸黑线,“人家还能打伏地魔呢,你能吗?”
“哼哼,小小伏地魔,总有一天我能击败比他更厉害的邪恶存在!”
看起来这丫头的中二病还没彻底康复。
我叹了口气,将妹妹引导至正路这一件事任重而道远啊。
水渠的尽头有一座废弃的抽油机,也是俗称“磕头机”的庞然大物。看着上面锈迹斑斑的模样,估摸着有两年没工作过了。
机器上焊着一张“禁止攀爬”的告示牌,也已然残缺了一角。村里曾有个二愣子作死爬上去过,结果没抓稳摔成了骨裂,成为了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笑谈。
绕过这个大家伙,我们漫步在崎岖不平的田埂上,稻浪鼓动,苏桐在路边的找到了一朵毛茸茸的蒲公英球,轻吹一口气,无数白色的小伞承载着童年纯真的梦,飘扬在风中,不知落向何处。
我恍然若失,发现村里的小孩似乎很少出来了,看着手里的木棍,回想一路上肆意生长的半人高的杂草,惊觉自己或许是这个村里最后的一名剑客了,颇有孤独寂寥之情。
“哥,那边有人欸!”走在前方的苏桐忽然开口提醒。
我抬起头望去,果真有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田野里,一开始以为是个稻草人,仔细一看那身体摆动的幅度应该是真人无疑。
“桐桐姐,还有……阿尘哥?”那个身影远远地便叫出了声,声音细软,似乎是个熟人。
凑近后,我才勉强认看清了对方的脸,却一时想不起来她的名字。
“咦,你是小美丽啊!”还得是苏桐,年轻记性好,她惊讶的呼声也让我将对方的脸和名字对应了起来。
陈美丽是村西边一户人家的女孩子,父母长年在外务工,所以从小便和爷爷奶奶住在农村里。
她的岁数比苏桐小半年,性子又温和懦弱,所以每每碰见苏桐都会恭敬地喊上一声“姐”。
“是好久不见了。”我挠了挠后脑勺,“最近过得怎么样了?”
“挺好,挺好的。”陈美丽黝黑朴实的脸庞泛起了一抹红晕,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我俩显得有些激动。
大约七八年前,那时村里的孩子还很多,每到节假日都会聚在一起玩耍。我们兄妹俩和陈美丽都参与其中过,不过大家都不怎么待见后者,原因仅仅是她长得又黑又小。
某一次玩躲猫猫游戏时,陈美丽在被抓到后下意识地暴露了另一位孩子的躲藏点位,导致那孩子气不过,高声辱骂起了她。
小孩子之间产生的矛盾,难免是要动手动脚的。而瘦小的陈美丽自然是打不过比她健壮的男生,没一会儿就被推搡地摔倒在地上,却无一人上前阻拦。
性子直的苏桐肯定是看不过去这种霸凌的,冲上前就指责起了推人的孩子。论嘴上功夫,农村里的孩子自然不是伶牙俐齿的苏桐的对手,说又说不过,恼羞成怒之下便要蛮横地动粗。
作为护妹狂魔,苏桐可以受我一人欺负,哪里轮到外人动手的份?
于是我责无旁贷地站了出来,护住身后的两个女孩子。
虽然最后没有打起来,但这件事之后,其他孩子明显都不愿再和我们兄妹俩玩耍了,只剩下同样被孤立的陈美丽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我和苏桐的小跟班。
再后来等我们上了初中,彼此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一年能碰见两、三次都算频繁的了。
“你现在上初二呢吧。”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随口问道,“以后考虑去哪个高中啊?”
“高中……”陈美丽眼中的光略微黯淡下来,“我……不打算上了。”
焯,找错话题惹!
“为什么呀?”苏桐十分不解地追问。
这个农村姑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十指不安地纠缠在一起:“就是,不想上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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