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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字路口的红绿灯微微暗淡,阵雨后的水洼在远光灯下明灭替换,轮胎滚过昏白泥泞的斑马线,淅沥声混着湿气在街角的老式居民楼里徘徊浸漫,最终消散在不为人知的某个角落里,像只疲惫的野狗寻个暗地趴窝打鼾。

时来时往的风带着夏夜难得的湿润刷新着何清霖呆滞沉闷的毛孔,他向着灰白的天花板伸出手臂,又颓然得摔下,床板随之吱吱呀呀,振动传向凹进墙壁的铁灰暖气片,灰尘抖落在地面的废报纸上,给黑白富士山的照片又添上些火山灰。

如果说低谷期会让人消垂,那何清霖显然是已经垂得没底了。“深谷幽涧是隐士的居所,但隐士也要一边上山砍柴,一边摇头晃脑着“陟彼高冈”吧。”他想。

本着在哪里栽倒就在哪里躺下的何清霖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带着一地狼藉的成绩和洒脱的心态被时间列车匆匆送到了人生的下一站,然后火车汽笛滴滴哔哔得走了,空旷的站台上站着清澈愚蠢的行李箱和躺着的何清霖,纵然周围荒郊野岭狼嚎四起,他也可以回应以翻身,并和上两句“人生苦短,天地大梦”准备以无为育化野莽或在弃智中装死。装傻充愣是何清霖的通行证,也许下一道关卡它就会失效,但他满腹的杂经乱志应该还能帮他再胡诌些奇门野路,至少何清霖之前是这样认为的。

可惜何清霖失败了,现在是西川时间午夜十一点,距离他上一次看表已经过了整整两个小时,这副废柴般的样子甚至让何清霖感到陌生。但无论如何,这次他都无法选择逃避了。

又一阵风刮过,何清霖从拼夕夕上斥巨资购买的仿古线装笔记本纸页翻动,缓缓停息后,新的一页上落着几个散乱的字,汪洋恣肆的风格曾让何清霖的高中语文老师留下“非人”的美称,但此时笔记本上记得显然不是高考素材,而是一句摘录:

张楷,性好道术,能作五里雾。

——《后汉书》卷三十六〈郑范陈贾张列传·(子)张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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