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夜笙无力地松开了杖枪,踉跄两步跪倒在地,剧烈地呛咳起来,吐出了一口又一口鲜血。
他感觉自己快死了,就连肠子都从肚子里面掉出来半截,只可惜没人帮他看看他吃了几碗粉,说到底他也不吃粉。
“MD,死到临头还在说垃圾话整活的也就我一个了吧……谁家穿越者一穿越就打这么惨烈的仗啊?就算火子哥那也是登过阶才开始断手断脚……”夜笙又吐了口血,颜色已经接近全黑。
意识渐渐开始消散,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模糊不清,世界像是被调低了亮度的屏幕,暗了下去。
可同时,仿佛有另一个灵魂自夜笙的躯壳中苏醒,视觉之外的感官变得越发敏锐,血液的芬芳气息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鼻腔,撑在地面上的十指沾满黏腻湿滑的液体,口中有唾沫在不断地分泌着。
意识深处,一个声音在疯狂地嘶吼,饱含着贪婪与渴求,索取着一样事物:
“血!”
是了,他是吸血鬼,只要能够吸血,他就能够再次恢复过来。
夜笙昏昏沉沉地撑起身子,朝前挣扎着爬了两米,趴在了雷霍尸体下的血泊中。
他艰难地坐起,伸手,从还在冒血的断颈处接了满满一捧殷红的液体,缓缓递至嘴边。
手上的触感清晰地向他传递着一件事:这是血,是生命,还带着些许温热的生命。
少年的鼻尖颤了颤,嗅了嗅那气味,本应令人感到恶心的浓重腥味此刻却宛若最顶级的食物香料,光是闻嗅便令口水疯狂分泌,甚至从嘴角溢出,原本因透支而熄灭的瞳孔重新亮起渴求的红光。
他能听见脑海中的声音越发地狂躁,咆哮着:“喝!喝下它!喝光它!罗兰·V·诺克提尔!趴在被你杀死的敌人的尸体上,吸干它!”
吸血鬼罗兰的眼神逐渐涣散,可红光却越发盛亮,血水荡漾着,触及他的唇,令因失血而苍白的双唇染上妖冶的猩红。
而就在他即将饮尽手中鲜血的那瞬间,一只纤白有力的手掌自视野后方蓦然探出,按住他的动作,强行将那捧血按离了吸血鬼的面孔,令它们洒向地面。
发生了什么?
少年迷迷糊糊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抢走了。
“你是疯了吗,那可是神职者的血,你个吸血鬼也敢喝?就算游戏允许你的皮肤接触这些血,那也不代表你的内部可以啊,你看你这拖到地上的肠子都开始冒烟了,真不怕自己直接从内部被烧死?”
他隐隐约约有人好像从旁边捡起了自己的一部分重新塞回了自己身体里面。
但他不觉得疼,也不觉得难受,他依然在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女孩刚刚说了什么?
血……对了,她说的是血,没错……有人,抢了我的血!
鲜血对吸血鬼来说就好像肾上腺素,但它又远超过这种药剂,因为哪怕不真正饮下,光是沉浸于血腥味之中就足以令一个垂死的吸血鬼爆发出体内剩余的所有力量作最后一搏。
少年自地面一跃而起,吸血鬼的极速被再次激发到极限,仅是一个呼吸他就已经将身边的女孩压在了地上,死死禁锢。
萧晚皱着眉凝视夜笙,目光扫过他猩红一片的眼眸与肉眼可见的更加狰狞的犬齿,了然,“看来只是因为重伤与失血过多造成的对血液的本能渴求,幸好不是吸血鬼的意识彻底苏醒,那样的话你可就彻底玩完了,夜笙。”
回应她的只有少年几近无意识的低吼,“血……”
萧晚叹了口气,“行吧,要吸就吸我的血吧,虽说你一个吸血鬼吸我狼人的血怎么想怎么抽象……算了,无论做什么都得先等你恢复理智了才行呐。”
说着,女孩稍微偏了偏头,灰色的狼人斗篷顿时向两边滑开,里面原本整齐扣到顶的衬衫纽扣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好几颗,令她那白皙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与大片大片洁白细腻的肌肤全部暴露在少年的面前。
这一幕终于让夜笙脑海中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彻底绷断。
他再无任何犹豫,遵循身体的本能俯下身去,张嘴,本就突出的犬齿再度伸长,变得更加尖锐,当它们触及女孩的脖颈时,就仿佛刺入了富有弹性的布丁之中,奶油般的肌肤先是下陷,旋而有点点殷红自那几点中渗出,仿佛点缀在奶油蛋糕上的草莓,越发的触目惊心,又让人食指大动。
然后,无声无息的,四根犬齿彻底没入脖颈之中,扎进了颈动脉里,令大股大股鲜红的血液自齿间涌现,带着温热、香醇、甜蜜与美好涌入他的喉中。
这一刻,夜笙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天堂之中,正伏在那于结满金苹果的树林间流淌的溪流旁,痛饮其中肆意奔流的奶与蜜,被无上的幸福与安心所包围。
那是何等的可口与鲜美!令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吮吸的欲望!
鲜血宛若良药,在夜笙的意识之外,属于吸血鬼的本质正被这些富含生命要素的液体所激活,复苏,进而开始全力运作。
透过那贯穿胸口的碗大洞口,可以清晰地看见有一根根猩红的丝线自血肉与骨骼间浮现,游走。它们化作绳索,拉扯着断骨回归原位;化作针线,将破碎的器官与肌理缝补;化作布料,根根交叠在破烂的伤口上,令肌肤恢复原样。
掉出又被随手塞入的内脏蠕动着自我整理完毕,右臂狰狞的伤口被这些丝线拉扯缝合,迅速消弭于无形,拖在一旁的左臂自行旋转两圈来到正确的位置,再度接续。
夜笙沉浸在这足以令人成瘾的美好体验之中,全然没有感觉到身体中本应剧烈的生长痛,只是继续毫无怜惜地啜饮鲜红的甘露,与之相对,萧晚的面色则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但她却没有抗拒,甚至伸手轻轻抚摸着夜笙的脑袋,就好像在抚摸一只小猫的脑袋。
“不要急,想喝多少都可以……只要你记住,你是夜笙,是人类,不是其他任何东西……”她在夜笙的耳畔低语,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直到数秒后,少年的身体一颤,静止在了原地,对血液的汲取也随之停下。
夜笙恢复了意识,然后,陷入了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哦,起码最后一个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他在吸血。
作为一个人类,啜饮另一个人类的鲜血。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夜笙感觉自己灵魂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诶?他在做什么?吸血?吸别人的血?为什么?
这样……岂不是等同于同类相食?
他开始感到恶心,可他动弹不得,因为自那破碎之物中,有汹涌却破碎的洪流升起了,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刹那间将他彻底淹没于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中。
笑脸、烛光、蛋糕;
厨房、餐刀、溢满红色液体的水槽;
狰狞的面容、尸体、尸块、黑色的垃圾袋、绿色的垃圾箱、敞开的垃圾箱;
猩红、猩红、猩红、猩红——!
最终到来的,是黑暗。
现在绝对不能被唤醒的记忆在复苏,现在绝对不能知晓的过往在嘶吼,夜笙在意识深处抱头哀鸣,试图逃避,却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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