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光点在黑暗中起伏,如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漂浮的独木小舟。
我是谁?我在哪儿?一段模糊的时间观念过后,光点有了微弱的思维。这样的疑问充斥在它的意识里。
思索许久没有得到答案,它忽而感到一阵困乏,就好像他曾经跑了很远很远,却无法停下,也不敢停下。有什么东西曾在它身后追赶,那是恐惧。
恐惧……自己在恐惧什么呢?光点感到有一丝由激动或害怕所引起的悸动。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可还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得到答案……
随着它一点点沉入思维的身处,人声的嘈杂开始慢慢的包裹住他:小孩子的尖叫,男人或女人因兴奋而鼓掌大笑,还混杂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它的心跳的快了些,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将要发生,恐惧哗啦啦的涌了进来。
不,这不是真的,这只是回忆……它忽而意识到,周遭的各种声音并不真切,可带给它的不安情绪却那么的真切。
耳边的声音忽而远去了,海浪不甘的退潮,让出了湿漉漉的海滩……
它张开了眼,眼前的世界像是隔着并不平静的水面,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大概的确是有一个人在奔跑,他的姿势怪异,僵硬的不像话。与其说他是在“跑”,不如是说他在拼命的重复迈腿的动作。
像是被捕食者盯上的猎物,在恐惧到极端的情况下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但还是下意识的逃。
他忽而意识到,先前耳边的那些声音就是逼走那人的可怖怪物。
它的视角跟随着奔跑者变化,一路跑出了大门,顺着街道往下。两侧各式各样的房子消失在身后,它心中的某些回忆似乎受到了触动。
来不及等它细想,奔跑者跑进了一座从外表看就知道不一般的房子,更大,也更……厚重?房子的大门不是往里推,而是往外拉,门框上面的上面悬挂着金色的鸢尾花标志。
再往后,画面就好像被按下了快进键,一些零碎的场景在它眼前闪过,它努力的想看清,终于串联起了故事的大概。
——一个出言不逊的年轻人当众挑衅了正在表演的魔法师。作为教训,魔法师短暂的摘下了他的头,吓唬一番后又安了回去。年轻人被吓坏了,在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之下,一路狂奔到这座房子里,好像是座病院?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还我脑袋,还我脑袋”。他的身体不停地发抖,显然是被吓坏了。幸好有经验丰富的医生和护士,他们一眼就看出了年轻人此刻需要什么。他们把年轻人安置在病床上,为他准备了水,香喷喷的豌豆烧小牛肉以及牡蛎奶油汤,无论什么时候,良好的休息环境和冒着热气的食物总是能带给人慰藉。
当然了,考虑到年轻人或许需要一点外物的麻醉,他们还准备了半瓶奥瑞吉周边的酒庄当年产的白葡萄酒。
“酒……对,酒。”年轻人因恐惧而涣散的眼瞳稍微凝聚了一些,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伸向他的衣兜。可怜的家伙,他的手指颤抖的像被北风摧残的树枝,连一刻的平静都做不到。
他碰到了。那是一个小瓶,瓶身上饰着繁奥而华丽的图案,转眼一瞧,却又便成了紧紧缠绕在上面的葡萄藤。年轻人下意识的碰了碰,指尖传来了木质纤维特有的触感。
“喝点酒吧,可怜鬼!”这样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炸响,吓了他一哆嗦。他像被吓坏的小兽一样警觉地抬头,小心翼翼而快速的环绕四周,没有看到那魔鬼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他下意识的拔开了小瓶的软木塞,湿润的手感让他想起了沿海或山下,神圣又静谧的秘密花园中清晨的朝露。
一股超越世俗的醇香在房间里氤氲开,带着时间的厚度,和连时间也冲不淡的某种甜香。他闻到了雨后的葡萄藤散发的植物香气,阳光之下爬满常春藤的围墙的温暖的气息,勤劳的老车夫赶着马,车上载着陈年的美酿,连夜从庄园赶到明天将要举办宴会的地方……还有一丝丝熟悉的、想不起来的、隔了很远还翻涌着泡沫的甜。
他义无反顾的把液体全都倒进了嘴里,像是非如此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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