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晓得这两人一个是在城里长大,一个是长在农村,相互间的差距自然是泾渭分明,十分明显。
莫说农村的伢子没得办法跟陈杰相比,就是那些茶场里的知青也没得人能跟陈杰相比。
既然她把陈杰看成自己喜欢的伢子,那么,别的伢子在她的眼里和心中也就显得无关紧要,无足轻重。
年轻的本质就是单纯和任性,选择对象只考虑自己的感觉和喜欢,根本不管人家屋里的条件。
这也是年轻人和父母在婚姻上本质的不同。
虽说农村也在提倡婚姻自由,但结婚找对象多数还是由父母包办。
因为父母受苦受穷一辈子,不想让儿女再跟着吃苦受累。
可罗秀清从小没得吃过苦受过累,哪能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
她心中的婚姻和爱情都是从书中得来的,充满着浪漫与美好,而且,那又是她深情向往和热切期盼的人生目标。
所以,她压根不想再重复父母和常人那样的婚姻模式,那种婚姻死气沉沉,平淡如水,哪有什么爱的激越与真情?
也就是在这一秒钟里,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时,姨妈从小椅子上站了起来,拉住罗秀清的手,对大家说,“你们看呦,我的外甥妹子是不是好漂亮呢?人们都说她是红花公社最漂亮的妹子,依我看她是汨罗县最漂亮的妹子。”
听着这话,罗秀清都觉得有些脸红了,赶忙谦虚地说,“姨妈好是夸张,我哪能是汨罗县最漂亮的妹子。汨罗县比我漂亮的妹子有好多呢。”
一位显得有些妖艳的四十来岁的女人,可能是媒婆,都那大的年龄了,还穿得花里狐骚,特别是那副俗气的样子让罗秀清看着就很不舒服。
她说,“汨罗县有么子漂亮妹子?你又不是没去过县城,街道上漂亮一些的妹子,哪个不是我哩红花的?”
那伢子的父亲附和着说,“是的,我们单位有几个职工找的漂亮妹子也都是红花人。”
母亲骄傲地夸道,“见过我家秀妹子的人都说她比电影里的演员都漂亮。只可惜制片厂的导演不晓得我家秀妹子,否则,我家秀妹子也能去当电影演员。”
那伢子母亲的嘴都有些合不拢了,连忙说,“是的是的,她是比电影演员还要漂亮。”
被大家一阵夸赞之后,罗秀清被姨妈拉进了她的房间里。
姨妈把门一关,两人坐在了床边。
姨妈对罗秀清说,“这伢子蛮不错吧?”
罗秀清把眉头皱了皱,不晓得该如何回答。
说不好吧,她怕姨妈不高兴;可是,她又不能说好,说好了就表示她同意了。所以,她犹豫一下,说,“一般化吧。”
因为她觉得拿这伢子与陈杰相比,差的就不是一点两点,而是差了一大截子。
姨妈一听,不禁一怔,用劝导的口气说,“你莫要搞错了,这伢子可是国家正式职工,又是家里的独子,父亲是单位的干部,母亲虽说没得工作,可是,在家里种了好多的菜地。”
“你没得见他屋里盖起的那栋房屋,比你家这屋子还大,是一砖到顶的大瓦房,比我哩公社书记家的房屋还要气派。你嫁到他家,没得好多事做,只要帮着他妈种种菜养养鸡就要得。”
罗秀清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说,“我可不会种菜,也不喜欢养鸡。”
姨妈说,“不会种菜没得关系,不喜欢养鸡也没得关系。反正人家屋里条件好,也不指望你去做么子事。”
被逼无奈了,罗秀清就说,“姨妈,不是这伢子不好,其实这伢子是有蛮好,可是,我已经有了男朋友。”
姨妈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摇了摇头,说,“不可能吧,你莫要说谎。我晓得别人给你说过媒,可你都说你年纪还小,死活不肯找。”
罗秀清斩钉截铁地说,“我真是有了男朋友,我不骗你。”
姨妈还是不相信,说,“那你告诉我说,你找的是哪里的伢子,如果你找的伢子比这伢子好,姨妈只会为你高兴。”
罗秀清不知该如何回答,支吾着说,“我自然觉得那伢子要比这伢子好蛮多。”
姨妈追问道,“他在哪里工作?”
罗秀清撒谎说,“他在县城里教书。”
听着这话,姨妈不吭声了,因为在县城里教书自然比当工人要好。教师咋说也是干部,而工人就是工人。
姨妈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有些生气地说,“你都有对象了,你妈还要我帮么子忙呦,害得我给人家媒人送去了两斤肉、两斤蛋糕和五斤挂面。”
罗秀清马上说,“姨妈,这些都怪我,没对我妈说,你的这些东西多少钱,我来赔偿你。”姨妈没好气地说,“我哪能让你赔偿?”说着,便甩门走出了屋,进到了堂屋里。
紧接着,父母阴沉着脸,进到了罗秀清的房间里。
罗秀清晓得自己惹出了乱子,便在衣柜里找出两件单薄的衣服往书包里一塞,拎着书包正要出门,被父亲给堵住了。
父亲怒气冲冲地朝着她问道,“你为何要对你姨妈说你有了对象?”
罗秀清顶撞着说,“是被她逼的。”
父亲恼怒地说,“极好的伢子,屋里条件也极好,你为何不愿意?你只怕是天上的仙女,非要嫁给龙宫的玉皇?”
母亲对父亲说,“你莫要这么大声,让人家听到了不好。”
父亲压低声音,又说,“你姨妈在人家媒人面前费了好大的功夫,说了好多好话,人家媒人才肯帮这个忙,你莫要让你姨妈和我们在人家面前丢了面子。”
父亲从未用这样强硬的口气对她说过话,但她也不肯示弱,回道,“我好忙呢,有好多事要做。我要走呢。”
父亲有些气急败坏了,骂道,“你忙么子?忙个狗屎,一点用都没得。”
母亲心平气和地劝她说,“你姨妈说得没得错。这伢子才二十岁,比你大不了多少,人不高不低,不胖不瘦,老实忠厚,懂情懂理,又在县水利局工作,多好啊!这伢子我和你爸都蛮喜欢。要不,你莫要急着走,跟这伢子在一起说说话,兴许你们两人还真是蛮般配呢。”
罗秀清生硬地摇着头说,“你们喜欢,可我不喜欢。”
母亲说,“你跟了他就能离开农村,莫要在这泥巴田里劳神费力了。我和你爸从来不让你下田,也不想让你以后跟这泥水打交道。”
罗秀清说,“我晓得你们是为我好,可是,我年纪还小,不想找。”
母亲用恳求的口气说,“女人的年龄会老得很快,现在不抓紧时间,过了一两年,等人家把好伢子都挑光了,你的年纪也大了,看你如何搞?”
罗秀清说,“没得好伢子,我宁愿不找还不行?”
说着,她拎起书包,开门冲了出去,路过堂屋时,朝着客人们摆了摆手,说,“不好意思,大队部要我开会呢。”便大步地跨出了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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