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筠有意撮合之下,徐越卿与徐家双生子又见了两次面,不过是闲时一道喝茶,徐濯也陪同在侧,三个年纪相仿的女儿家有说不尽的话,每每询问自己不曾去过的地方,徐越卿也是知无不答,气氛也算和乐。
日子寻常如溪涧流水波澜不惊、乏善可陈。这些时日,徐越卿虽与长孙畏见过,也知她暗下在打听此次锦王邀请之列究竟有哪些人,不过无甚结果,自也不知李犀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直至到了请柬上约定的那日,长孙畏与徐越卿也不知李犀意图,散值过后,二人各自回家换上寻常衣物前去赴宴。
设宴之所,长孙畏倒也是去过几次,那宅院设在郊外,本是那位前朝大人金屋藏娇所在,被抄家之后一直闲置着,忘了圣上因何故而赐予李犀了。
散值时天色渐颓,从城内到郊外又将一个多时辰,徐越卿坐在马车上,乘着烛光看了会儿书。
马车晃动,徐越卿觉着有些晕眩,也不逞强,放下书册闭眼小憩起来。
待车夫掀起帘子,道已至时,徐越卿睁开略有些惺忪的眼睛、收起困意,下了马车。
抬眼望“萦故”二字,左右再观,竟与京中建筑不同风貌,粉墙黛瓦,颇有江南风韵,宅门略窄,眼瞧约供两人并肩而行,两旁树木葱葱,月色之下,墙面有如上好宣纸漫布竹斑、桂影。
仆侍见来人,从门中出来迎接,不等徐越卿拿出名帖便道:“徐姑娘,殿下早已等候多时,有请。”
“多谢,烦问今日殿下宴请的除了我与长孙大人之外,还有哪些?”
仆侍弓着腰、提着一盏小灯笼,一路领着徐越卿向宅子深处走去:“长孙大人先姑娘一步,至于还有那些人,姑娘见到便知晓了。”
也不再为难仆侍,徐越卿随之在宅中穿行,也不知转了几个弯、见了多少奇石诡木,才到了一处高阁,拾级而上,渐闻乐音。
攀到最高处,眼前是一处宽阔的平台,清和恬淡的茉莉香在夜中更为清晰。
“徐姑娘,此地名为宿莽台,原主人也是楚地人,喜爱屈原,宿莽经冬不死,坚韧超群。”侍者便说,一边招呼往这边小跑的侍者,直至那人到徐越卿跟前,引路人这才默然退下。
宿莽台上专候的侍者抬手请徐越卿接着往前走:“徐姑娘,锦王等候多时了,请随小人入内,台上小榭名为太息,原主人建造宿莽台时特意朝着故乡的方向,一旦登台便思乡心切、不住哀叹,由此得名。”
说话间便走过三四丈,径直走到小榭面前,烛火穿墙而出,映得整个宿莽台犹如白日,其内不时传来阵阵交谈声,不过平常交谈,未闻欢声笑语。
侍者推门的动静映得榭内的众人纷纷望来,坐在最高处主位的锦王也寻声从近旁女子身上挪开眼神,见来人脸上笑意当即又浓上几分。
环顾一周,徐越卿更加不明白李犀今日设宴的目的了,高处置席案三座,长孙畏坐下左首席处,至于其他,多数她都识得,剩下几位竟也不难猜测是谁了。
徐越卿行至台阶近处,微拱手、躬身:“参见锦王殿下。”不等李犀答话便起身。
与李犀同坐高台的唯有那个在他身侧的女子,徐越卿直勾勾盯着那女子的脸端详,试图回忆起此女的身份,结果一无所获,只能转向长孙畏以求一个答案。
长孙畏低头饮茶,一派适然,丝毫不在意,徐越卿更奇,心想待宴会散了过后再询问便罢,谁料高台上二人慢步而下。
那女子一身赭红间黑的衣裳由远至近,远看之下的确与执明府的女官服侍别无二致,细察还是有些区别,腰间系带竟是有大大小小的宝珠串成,松松垮垮系住盈盈一握的腰,不比女官谨肃,却自有风流。
即便是差别细微,徐越卿也敢断定此人并非执明府的官员,女子翩然而至,徐越卿后退几步:“某并不识得姑娘,失礼了。”
“兄长识人一贯不如我,今日被我说准了,徐姑娘忘性大,我们原是见过的,”徐越卿退后几步,那女子便上前几步,独留李犀站在身后满脸笑意,“不过也不怪徐姑娘,毕竟我们上次见面,本宫穿的可不是这身衣裳。”
徐越卿心下一转,当即请罪:“还请公主恕罪。”眉眼低垂,略表歉意而已。
她虽多次入宫,几乎鲜少与除了圣上外的人见面,宫宴之上,圣上子女虽都在,徐越卿也未曾交际过,认不出也是自然。
不过这位公主倒是将她徐越卿记得牢靠:“无妨,徐姑娘这样有野性的,本宫很是欣赏。”说着还绕着徐越卿仔仔细细端详一遍,感叹地啧嘴。
李犀抬手将女子扯回自己身边:“你也知道徐姑娘野性难驯,你还跟逗猫似的,人家只是不做声,小心给你一口。”
“九哥,你这话小心得罪了徐姑娘,”女子轻挣开李犀钳制自己的手掌,又凑到徐越卿跟前,伏下身子,将徐越卿的眉眼描画彻底,“徐姑娘,你连九哥都不怕,在我面前自然也不必做这种姿态,我很是喜欢你当日大败杨滟的气势。本宫,你记住了吗?”
徐越卿抬眼,将她上下逡巡了个遍,尤其是那张脸,俗话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自然有些道理,李筹与李犀年岁相近却截然不同,更别说自己面前的这位了,十七八岁的公主比之她兄长更为朝气,颜色却昳丽非常,丹凤眉眼更是摄人,只几句话的功夫也可见其人率性。
“记住了,再见公主,某定当记得。”
如此飒爽的女子,即便不是出身皇家也叫人记忆深刻。
不知是习惯使然,还是其他,徐越卿答完后又垂下眼眸。
李彧站直身子,自上而下地端详徐越卿于李犀的种种神态,不自觉轻笑。
李犀故意为难:“记得她的容貌,可知她叫什么?”
那尚未知名姓的公主朗声笑,不再问难:“是我的错,忘了告诉徐姑娘,我名李彧。”
当今圣上除却夭折的五位皇子、公主外,共十七位皇嗣,李彧行十四,与李犀乃是同母兄妹,年纪比看起来稍小些,今年也不过十五岁,虽未议亲却因得宠,圣上为其早早建造了公主府,也准许她与兄长一般出入皇宫。
小榭内部空间并不十分大,又坐了十来个人,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眼皮底下,更何况是今日设宴的主人家锦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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