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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仆射当真不知此二部的去向还是在嘲笑孤领军无方?”耶律牙里果脸色铁青,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问道,若不是顾及对方身份特殊,他真想把对方砍了祭旗。

韩延徽作揖赔礼道:“惕隐勿怪。胜败乃兵家常事,臣此言并非为讥笑大王,而是提醒大王,晋人能吃掉我二部人马实力不容小觑。”

“昨日来人,左仆射不是不知道。他不是说城中人马不超五千之数吗?除了那青龙寨的二千骑兵实力未知,三河城的三千士卒可一鼓而下。”年轻的惕隐仍是语气生硬,不过怒火小了些。

“惕隐安知对方不是诈言?”韩延徽微倾脑袋,轻皱浓眉问道,“虽然他有那人相关证物,但毕竟不是本人前来,万一是杀了信使冒充呢?”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年轻的惕隐被这连番问题诘倒,好一番努力才控制住自己头中想纵马将此人踏践于马蹄下的冲动,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向对方请教。

“大王带兵过少,少说还得再领一万人马出营。”韩延徽捋了捋他那飘逸的长须出言道,“都监此行必遭埋伏。”

“什么!?”耶律牙里果半信半疑,惊怒交加,“你如何得知?何不早言?”

“渡河伊始,压制过河、杀狗、袭扰大营,晋人便处处挑起剔隐你的怒火,对方主将深谙人性,明显就是冲着大王你而定下的计策,这应该是前二部有人降了晋人,将剔隐底细尽数告之。”

“针对我?”耶律牙里果愣在原地。

“大王自幼身经百战,无往而不利,身居高位,雄姿英发,气吞万里如虎。”韩延徽正色道,“故而对方特意耍些不上台面的诡计,便是想激怒大王,让怒气蒙蔽大王双眼,如此对方才可择机而动。今晚便是对方的引蛇出洞之策。”

耶律牙里果这算是听明白了,对方是说自己年轻气盛,暴躁一怒,对方一点火,自己就着了。

原本自己打算率一千铁鹞子,是想趁着耶律撒古咬住晋人的时候,自己痛打落水狗的,没成想居然真的成了救兵。

“耶律撒古与俺定计之时,你何不早早言明?”耶律牙里果面带愠色问道,“若早言之,耶律撒古便可命部下细细探看二侧道路,以免中伏。”

韩延徽并没有以他们二人定计之时他不在长来否认,既然他能看出对方是引蛇出洞之计,定然能看出耶律撒古忽率五千人马出寨所为何事。

“不舍香饵,怎钓金鳌?且我不告知耶律撒古将军实情,便是欲使其认为自己处于山穷水尽之势。耶律撒古将军骁勇性烈,必不会投降晋人,而会行那破釜沉舟之举。”

耶律牙里果闻言心中怒气全消,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甫入先帝大帐之时,便有韩师在内,职务便是参赞军机。

韩延徽继续指点道:“晋兵敢设伏,肯定会留下后手防备大王派兵救援,所以大王欲破敌,须得多带兵方可。兵少堪虞。”

“那俺尽起大军如何?”耶律牙里果问道,既然对方言之有理,他不是那种刚愎自用之人。

“这倒不可,兵多了,便吓得大鱼吐饵走了。”韩延徽微笑着摇了摇头,“好不容易对方不躲在坚城之后出来野战,我们自是要一战歼之。如此三河城与青龙寨便可传檄而定。”

“老臣半个时辰后再起一万大军趁晋军大败去取城。”韩延徽内心还是有点担心此次出征,生怕辜负了先帝的托孤之重,又以夺城的名义再派出一万援兵。

总共二万五大军,足够将一切意外扼杀在萌芽中了。

一夫敢死,千夫莫当。

当所有被围的契丹人不犹豫害怕,不心存侥幸的时候,即使只剩不满千的残余人马,他们也难以阻挡。

他们不再珍惜最爱的战马,纷纷跳下马,用利刃猛割战马后臀,驱赶着它们冲击前方的晋人方阵,自己趁机随后发起亡命的冲击。

三河城第一都的士卒如礁石一般死死地钉在最前线,宛若坚硬的磐石。

契丹人的攻势无穷无尽,一波接一波地以决裂绝命的姿态撞击在这片礁石上。

劈头盖脑撞来的疯狂战马,喷射飞溅的鲜血,支离破碎的残肢,濒死凄厉的惨叫,仿佛来自地狱的怒吼。

这一切让原本只是痛快收割性命的第一都士卒渐渐无法忍受,他们中有些四、五人心生怯意,悄悄地放缓了脚步,让身边乃至身后同伴顶上去。

如此一来,本来严实密整的方阵便有了间隙,方阵正前方参差不齐,节奏也随之被打乱,原本的齐心协力,变成了单打独斗。

方阵最前方最中心的的人是第一都第一队队正胡大海。

他身前陈尸累累,越积越高,以致阻碍了契丹人的进攻,他们不得不腾出人手将勾住同族的尸体往后方抛去。

从一开始,胡大海便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充当死士,身先士卒,拼杀在战阵的最前方,他仗着自己的甲胄坚实,完全不考虑防御,手持长刀,左劈右砍,硬是将接连数十个靠近的契丹骑兵连人带马砍成二截。

他如同个血人似地,全身上下,除了后背,无不溅满粘稠、腥臭的鲜血。

“噹”!

火星乍溅。

长刀狠狠劈开札甲,余势未尽,又砍入对方的右边肩胛骨中,猩红的鲜血瞬间将那一片铠甲染红。

由于厮杀过于激烈,胡大海有些脱力,这一击竟是没将对方斜着劈断,长刀一时被卡住,动弹不得。

那身材雄壮的契丹兵面目狰狞地痛苦怒吼起来,右手立即扔了马刀,一把死死地攥住长刀刀杆不让它继续下压,左手的圆盾狠狠地向胡大海的双手砸去。

胡大海毫不犹豫松开了长刀,一个侧身躲开了对方的圆盾,顺势摘下腰间的铁骨朵。

“咚”的一声,铁骨朵凌厉地将对方的右膝盖骨砸得粉碎,对方一声痛苦的哀嚎,往右栽倒。

“噹!”

又是一击重击抡在头盔上。

契丹兵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双目瞪圆,眼珠子如同那死鱼的眼睛一般凸在外面,头盔凹陷处,红白混流。

胡大海没有留意到由于那些人的后撤造成了后方人员跟不上,让己方的阵型由微凸的方形,变成锥型。

这意味着他要承受来自三个方向的攻击。

“呼!”后面之人怒目圆睁,舍身欺上,一记重斧迎面向胡大海砍来。

“噗!”一个身材瘦削但手臂修长的契丹人快如闪电般将他手中的重矛从对面的一个年轻晋兵喉咙掠过,他那凹陷的眼窝中的阴沉地闪烁着残忍狡狯之光。

血花乍起,晋兵捂着喉咙,嗬嗬地倒了下去,手指间血水直流。

重矛又狠狠地砸向胡大海的脑袋。

面甲提供良好的防护之时,却也不可避免地遮挡了他的视野。

须臾之间,他只看见了前面的重斧兵,根本没发现这阴狠毒辣的一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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