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见赵高漏液前来,且神色匆匆,以为事情有变,赶忙将其引到内室,问:“出了何事?”
赵高开门见山道:“深夜搅扰,实在无礼,可臣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见君侯一面。”
李斯见他一脸凝重,又问:“无妨!可是事情有变?”
赵高道:“陛下宫车晏驾,赐长子书,与丧会咸阳而为嗣,然书还未行,上先崩,是以此事至今未有知者,所赐长子书及符玺,现下皆在公子胡亥处。”
李斯脸色一变:“足下究竟何意?”
赵高道:“定太子一事,全在君侯与臣之口,毕竟如何,还请君侯吩咐!”
李斯立刻斥责道:“安得此亡国之言!此非人臣所当议,还请中车府令慎言!”
赵高被当面责让,也不生气,躬身拜谒道:“还请左丞相恕罪!变故骤生,臣心中慌乱,许多礼数,也是顾不上了!”
李斯道:“礼数事小,失了人臣本分,才是大罪!”
赵高道:“多谢君侯提点!但有些话,不吐不快,还请容臣说完,之后君侯若要怪罪,臣自当领受,绝无怨言!”
李斯见他坚持,只好道:“既然非说不可,便说吧!”
赵高反而不着急了:“能否先请教君侯几个问题?”
李斯道:“请问!”
赵高先道了声失礼,才问:“君侯自料才能孰与蒙恬?功高孰与蒙恬?谋远不失孰与蒙恬?无怨于天下孰与蒙恬?长子旧而信之孰与蒙恬?”
没想到赵高这样不客气,专找隐痛的地方刺。
李斯被这接连五问,刺得面色越发难看,冷着声道:“此五者,在下自知,皆不及蒙恬!”
赵高笑笑,道:“高从前乃内官之厮役,幸得以刀笔之文,进入秦宫,管事二十余年,未尝见秦免罢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最终皆以诛亡。皇帝二十余子,皆君所知。长子刚毅而勇武,信人而奋事,即位必以蒙恬为丞相,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归于乡里,明矣。”
李斯道:“臣也已年老,若不见喜于新君,正好辞官归家,安养天年。”
赵高道:“君侯淡薄,也需为子孙思量。”
李斯问:“那依足下之意,吾该当如何?”
赵高道:“臣受诏,教习胡亥公子学法事数年,未尝见过失。而其为人慈仁笃厚,轻财重士,辩于心而诎于口,尽礼敬士,秦之诸子未有及此者,臣以为,可为嗣。君侯何不计而定之?”
没想到他小小一个中车府令,居然敢动这个心思,怪不得今日不肯立即发丧。
李斯当即愤然道:“此非中车府令当虑!吾奉主之诏,听天之命,何虑之可定?”
赵高道:“安可危,危可安。安危不定,何以贵圣?”
李斯道:“斯,上蔡闾巷之布衣,蒙上不弃,擢为丞相,封为通侯,子孙皆至尊位重禄,故将以社稷存亡安危属臣,岂可相负?忠臣不避死而庶几,孝子不勤劳而见危,人臣各守其职而已!赵君勿复言!”
赵高道:“圣人迁徙无常,就变而从时,见末而知本,观指而睹归。物固有之,安得常法!方今天下之权命悬于公子胡亥,高能得志焉。且夫,从外制中谓之惑,从下制上谓之贼。故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摇动者万物作,此必然之效,君何见之晚?”
李斯道:“吾闻晋易太子,三世不安;齐桓兄弟争位,身死为戮;纣杀亲戚,不听谏者,国为丘墟,遂危社稷。三者逆天,宗庙不血食。斯其犹人,不足与谋!”
赵高道:“上下合同,可以长久;中外若一,事无表里。君听臣之计,即长有封侯,世世称孤,必有乔松之寿,孔墨之智。今释此而不从,祸及子孙,足以为寒心。善者因祸为福,君何处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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