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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终于再一次回到这个南方的县城,已经是我二十七岁那年的冬天。

我提着我的行李下了公交,就这样矗立在了站台旁,几乎痴迷一般看着眼前这条我已好几年没看见过的道路。县城里的冬是萧索的,道路两旁的树木早已干枯,没了树叶的遮掩,错乱的枝桠显示出怪异与荒诞,使人想起垂垂暮已的老人细弱而充满褶皱的身体。

我凭着暂时还未完全消退的记忆,找到了那个我曾经一心想要逃离的小区,当我这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外乡人”走进时,我察觉到了周围打量的目光,几个坐在小麻将馆外聊着八卦的老女人默契的沉默下来,用好奇而提防的目光观察着我这个“外乡人”,我甚至能想象得出她们中的一个悄悄低下身子把脑袋探到另一个人那里去小声询问的模样。少年时,我无比厌恶这种使我感到恶心的目光,那些老女人们会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每一个人,一但与她们对视上,你总能看到莫名其妙而又居高临下审视的神态。

我站在了我原来的家的门口,拿出了那个生满铁锈的钥匙插进锁孔,却发现不论怎么用力钥匙都纹丝不动,我用很大力气拍了拍门,很快从门内传出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门打开了,我看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围裙出现在我面前,两面相对,我们都有些惊讶,这个女人算不上好看,甚至还有些难看,粗胳膊粗腿,比我矮了半个脑袋,并不浓密的头发只用了一个简单的发圈盘在脑后,越发显得她的脸油腻而肥硕了。她带着无比浓重的口音问我:“你找哪个?”我说出了我父亲的名字,她说这房子是她从我父亲手里买的,我的父亲搬去了离这里两公里远的一个老小区。说完后她也不管我是否听清,迅速的把门关上,仿佛是在宣示被我叨扰的不满。

这个小区没有门禁,连保安也没有,唯一起点阻拦作用的只有两扇大栅栏门。通向小区内部的道路狭窄而幽深,两侧斑驳的石壁不断有污浊的水顺着留下来,角落里没人管的青苔疯长,一只皮包骨的白狗哒哒地从里面跑出来,它干瘪的乳房下垂,随着它的脚步抖来抖去,它的样子使我觉得它下一秒就会死在原地。走进去后,我发觉这里倒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荒凉,十几辆电瓶车凌乱的摆放在楼下,楼梯口有几个老态龙钟的人围坐在一起,以同样的目光打量着我,不过刚才那些老女人要比他们富态得多,他们的眼睛是灰浊的,麻木的表情使人看不出他们的情绪。我向他们问路,其中一个戴着老破毡帽的老头僵硬地笑了笑,大概是牙齿几乎掉光的缘故,他的声音嘶哑而模糊:“你说的那个人在那一栋,六楼,二号。”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进入楼梯口前,我再一次望向他们,看到那个给我指路的老头仍旧痴傻的笑着,旁边的人都怔怔的望向地面,他们的衣衫不能说单薄,但一定算不上暖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一定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

我一路走到六楼二号,重重的敲了敲门,无人应答,又一次敲门,终于听到了拖拖沓沓的脚步声。

门打开后,一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背的男人抬头仰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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