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李商隐《贾生》
曾迁小心地打开荀恺的棺木,尸骨还在。他又打开另一尊棺木,尸骨也还在。
曾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也来不及清点棺木中的陪葬之物,安排厢军把二人棺木送回墓室,自己则牵了一匹最快的马,从长宁山直奔南薰门飞驰而去。
天已黑了,官道平坦,又没有什么行人车马,曾迁又狠狠抽了几鞭子,这马跑得飞快,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南薰门外。他进了城,城中不许策马疾驰,就只能牵着马慢慢往金梁桥街走。
等到了金梁桥街,状元阁还没关张。他把马系上,快步走了进去。堂屋里只见荀绍玉一个人,正坐在柜台后,拨弄着算盘算账。
“公子。”曾迁抱拳挺立,他也不知是来报喜,还是来复命。
荀绍玉抬头瞧见是他,有些纳闷:“曾大哥?”
“公子,老爷和夫人的棺木找回来了!”曾迁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什么?”荀绍玉一惊,手中的算盘都险些摔落在地,看他的神色,显然是喜出望外。
曾迁拱手道:“公子,老爷和夫人的棺木我派将士们送回了墓室,待择良辰吉日,便可重新下葬。公子和小姐不如先去长宁山看一眼,也算先把心安下来。”
荀绍玉点了点头,他宛如跳起来一般起身,快步往后院去了,曾迁也跟了上去。
院里一老一少两个妇人,是温嫂和朱玉,两人正在洗菜。许是听到了曾迁刚才所说的话,两人神色也都显得惊喜。荀绍玉来到荀惠闺房门口,敲了敲门:“惠儿,爹娘的棺木找回来了!”
没多久,门就开了,荀惠好像已经睡了,眯着眼,迷迷糊糊地道:“哥哥,你刚说什么?”
“爹娘的棺木找回来了“,荀绍玉见荀惠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让开身子,“你看,曾大哥是特地来报信的。”
荀惠瞧见曾迁,总算是清醒了一些,曾迁向荀惠施礼:“小姐,老爷和夫人的棺木找回来了,尸骨完好,眼下棺木我放在墓室之中,择日即可重新下葬。”
“真的?”荀惠说着就要往出走,但脚底吃痛站不稳,曾迁连忙扶住。
“小姐,我去准备轿子,咱们回长宁山看一眼?”曾迁见荀惠这般欣喜,也不忍让她在家歇着,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荀惠笑道:“我没事,天都黑了,轿子太慢,咱们骑马去吧。”
“小姐这脚……”
“上马下马的时候扶我一下就成。”荀惠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荀绍玉,“哥哥他不会骑马,劳驾曾大哥骑马带上他吧。”
曾迁见荀惠兴致勃勃,就应允下来。曾迁从旁边马棚里牵出荀惠常骑的那匹白马,拌好了草料喂饱马,扶荀惠上了马。曾迁则拉着荀绍玉到店门口上了他骑来的马,他叫荀绍玉在马上坐好,三人又奔着南薰门行去。
城门本该关了,但守城的门卒认得荀惠,为他们开了足够通行的路。荀惠大抵是太久没见风,时不时抽一下马鞭疾驰。荀惠平时矜持端庄,在马上却显得如此兴奋,而身后的荀绍玉则紧紧地揽着他的后腰,生怕从马上掉下去。
等到了长宁山脚下,大部分厢军都已经睡了,好在还有几个站在山脚下站岗。虽说是厢军,组织倒也有序。长宁山南坡很缓,马还是能跑得很快。不过荀惠所骑的马只载着她,而曾迁骑的这匹马坐了两个男子,孰快孰慢自见高下。
他们到了山顶时,已是午夜了,月亮就在他们头顶幽幽照着。曾迁拴上马,拿钥匙去开墓室的门。他点上两侧的油灯,墓室里明亮起来。
满地的碎瓷片暂时被扫到两边,留下了中间一块空地,空地上两尊棺椁,在北坡断崖之下,曾迁一眼就靠棺木上的雕纹、漆饰,认出这就是荀恺夫妇的棺木,只是还需要荀老大人的一对儿女再确认一下。
“公子,小姐,你们瞧瞧。”曾迁把兄妹两个让了进来。
兄妹两个仔细检查了两尊棺木,确认了这就是父母的棺木。
曾迁对着二人的棺椁行礼,道了一声:“老爷,夫人,是曾迁失职,惊扰了二位。在下开棺让公子和小姐检查一下,随后便不再惊扰二位。”
曾迁打开二人的棺木,里面是两副白骨。曾迁来不及清点棺内的陪葬之物,便去状元阁报信。他也借着灯光,仔细清点其中物件。曾迁记得当年荀恺下葬之时,他还列了一份陪葬品清单,被他放在厢军营里,后来他把这清单弄丢了,他也只能按照记忆,慢慢清点,只可惜曾迁已经记不清了。
一旁的兄妹二人也跟他差不多,时间长了,又没有纸上留存,自然是记不得陪葬物都有些什么了。荀绍玉检查过后,皱了皱眉:“曾大哥,麻烦你了。里面是少了一些首饰一类的东西,只不过,也没多贵重。”
荀惠却还在看着荀恺的棺木里面,她不敢用手翻找,但还是绕着棺木一圈又一圈地看。
“哥哥,你记不记得,我身上原来带着一支短玉笛,爹下葬时,我把它也当作陪葬放进爹的棺木里了?”荀惠扶着棺木侧沿,神色里有些犹疑。
”好像是有这回事,你不说,我都忘了。”荀绍玉点了点头。
荀惠的眉头仍然紧锁着,但语气和缓了许多:“不过,能找回来总是好事。这几日咱们挑一个好时间,再把爹娘重新葬了吧。辛苦曾大哥了。”
“无妨。”
荀惠又仔细清点了一遍棺中物品,其中是少了一些,不过都不算太贵重,荀惠仍皱着眉,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跟他道谢之后,就又叫曾迁扶她上马。
二人都没有什么疑问了,曾迁便又骑马护送二人回去。等他再回到长宁山自己的小屋时,天都亮了。曾迁心中仍有不少疑问,这一切从常理来说,都太荒唐了,但曾迁此时已经心神俱疲,无心再想。他安排好守卫的厢军,自己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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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殿试跟医馆的生意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殿试也不会让人不会生病受伤,但不知为何,这几天医馆的生意却渐渐冷落了起来。梁月儿也闲了下来。她试着给自己补了补那件买药材时穿的袍子,却发现自己的针线活实在是蹩脚。她就又拿了几副金疮药,带着衣服,直接去敲状元阁后院的门。
开门的是荀惠,只是她看上去有些发蔫,应该是昨晚没睡好。她仍然拄着根拐杖,看上去脚上的伤还是没好利索,不过从刚才应门的速度来说,应该多少也好了一些。
“月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荀惠让她进了院子。
“荀惠姐,我来给你送药”,梁月儿把手中的药瓶递给荀惠,笑道,“荀惠姐,你会不会补衣服啊,我衣服破了个洞,自己缝得又七零八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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