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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呯呯!…锵锵…”兵器,烁眼的一道银光戳破黄昏雾气的一刹,金属的刺鼻在方正严密的死城里飘荡。血腥味,血水流下龊齿,鲜艳浓郁着,哭喊声此起彼伏,鬼神毫不迟疑地降临。

“我看,这皇城是死了的……”她趴在窗沿旁,窗户纸突然飞来几滴血沫,缓缓流下,她哭不出来了,脚也似乎被拷上链条,沉重得似铅。一代佳人贵妃,雍容华贵,倍受疼爱,旦日与落末还是惨剧来得更早一些。“娘娘,快逃啊!那帮外族人就要杀进来了!”婢女痛苦地喊着,与主子最后一份情义提醒着她扯着主子的衣袖,但主子纹丝不动,“不,不,不用管我…”,婢女扯破了衣角,“娘娘,你这!……”,婢女跑了,只留下她一人,空荡荡的,玻璃瓦一片片地在动,樑柱唧唧喳喳地,和这天下一样,快不行了。

外头是更惨烈地喊叫,希冀放过一命的呻吟,求投后路的殷勤呐喊,被恐怖卷没大脑的无声低喃……她还是走出了宫殿,翻出入宫时的衣裳,荷花印裙,那是娘一针一线缝给她的。当初是多么厌恶这座喘不过气的皇城啊,那上扬的飞鱼檐角就是一把利剑能穿透那年的她,那一块块泥砖压在幼小无助的内心,玻璃瓦堂皇高贵,在那时看来是多么地坚硬不摧。高高的红木门槛,花盆底鞋跨入又是多么地艰难。但是这一切的一切,是她的命数,命运不公,她曾自诩命运由己,命运乃上天对于人的枷锁,世道没有绝对丑恶,哪有什么天道轮回,哪有什么终恶终果?这只是年少不懂事罢了,她输了,输给了上天,败给了纲常伦理……

清澈尚洁的内心是皇城这一漟混水搞脏的,她学会忍气吞声,曾经的放荡不羁淹没在皇城的秽泥里,因为这里是长不出任何一朵热烈奔放向阳向上的花朵的,御花园也是死的,每朵花都会朝着皇袍生长,它们比人更懂得。寝室只有两朵花,一朵是牡母,另一朵还是牡母。然而她喜欢荷花,那个被上天认可,被世人拥护的人根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她没有尝过一丝儿爱的滋味,手捧一盆沉香屑木,只有灰白白的积压,人的情欲如同粉屑被禅香如意的圆灰押压实在那狭窄的香炉盘里。

阿谀奉承是她脱不下的伪装,一层层剥开人的内心,如同手剥椒蒜,真心换不了,反而棘辣自己的手。天越来越暗了,启明星被狼烟黄沙挡住了,漆黑悄无声息降临,无月无风的夜晚……三两下的脚步就来到了正宫,她停住了脚步,一只孤鹜突然从屋顶檐角飞出,乌黑的翅膀发出漆亮的染绿色,一声淒叫划开天空,云层也没有阻挡,它飞出自己的象牙塔,去往更高的境界。但是她没有地方可以走了,绿色的百皱裙摆晃来晃去,只有冷风穿入了内里,她还是走着,任由着银钗沾满黄沙,任由青丝随着峻风吹摆,她身上什么东西都是自由的,除了心罢辽。

“我还是输给了这座城!”既然不能改变就任由着去吧,明天的朝日不会被这狼烟埋没的,一步一步,她走出了淡然,走出了这乱世不该有的平静,一种落入黑底的无助,不如这向上的解脱来得欢愉。她笑了,笑得是突然来的安逸,笑得是这一下子的顿悟,她没有疯,疯的是谁,不知道。她做的,就是一直走着,走着……

一把火光来了,“这,这,还有人!”她没有停,真亮的火光啊,可能是救赎,可能是希冀,可能就是这么一把火罢了……

刺鼻的刀剑血染的味道与盔甲相撞的铿锵声让晕厥的她迷糊地睁开双眼,竟然,她睡在一个安稳的睡塌上,绿色的帐布让她逐渐迷离在生与死之间,这是现实吗,明明已经落入敌人之手的她,本就不报生还的希望。她看向周围,闪耀坚硬带点锈迹的战甲赫然摆在夹子上,一张张硕大的兽皮地图横挂在帷幄中央,两三个兵器架不堪重负地堆满了刀,盾和弓箭,滴答着鲜血的长矛,令她不禁惊悚。

“不对?这是哪?”她小声嘀咕,满是疑惑,饥饿与恐惧感使她差点又晕厥过去。她尽力掀开被褥,艰难地挪出自己的双脚,甚至试图站起来。

“砰——”床榻旁边的未燃的烛台被她不小心打翻,吓得她立马将其扶正。突然,帐篷外的士兵听闻响声,揭开帐布,冷漠地白了她一眼,低下头扶正他欲掉的头盔,向外头喊了一句,“将军,她醒了!”

外头盔甲的晃动声让她意识到,士兵口中的将军来了,那一刻她既恐慌于即将死于那些冰冷的刀剑,又纠结于是否就此结束此生,与这座皇城一同死去。她表面不动声色地坐在床榻上,实际心里如同蚂蚁揪心一样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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